洪武帝正在批閱奏摺,徐妙儀就一直站著原地等待,袖子下的手磨蹭著剛撿起來的黃葉,等到黃葉快要磨薄了,腿腳也站麻了,給了一記罰站下馬威的洪武帝才抬起頭來,直言問道:“聽聞你最近和四郎各自率領燕王府府兵,演習攻山?”
徐妙儀點頭說道:“是的,皇上,媳婦攻山,四郎防守。”瞧瞧,我說的多詳細。
朕不是問你這個!洪武帝冷笑:“你們是至親夫妻,還非要決出勝負?”
徐妙儀裝作看不懂公公的臉色,很坦誠的說道:“承讓承讓,媳婦僥倖獲勝。”
耿直媳婦對上耿直公公,洪武帝被噎的一時說不出話來。論理,教訓兒媳婦,是馬皇后這個當婆婆的責任,可是馬皇后最近身體不好,他不想讓老妻操心,加上他對徐妙儀的不滿累積太久了,想要當面教訓一頓才解氣。
洪武帝說道:“胡鬧!你以前混進北伐軍當軍醫,和四郎同袍,尚且可以解釋替兄從軍,迫不得已。如今你貴為王妃,三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混在軍營裡,還拐帶著四郎一起胡鬧!軍隊是打仗的,不是你取樂的地方!若任由你放縱下去,將來烽火戲諸侯的禍患就不遠了!你怕是不怕?”
徐妙儀不是西番使節,一句怕不怕就被震懾住,她鎮定的解釋道:“皇上誤會了,媳婦和四郎從不把此事當做玩樂,媳婦出身將門,也赴過沙場,如何帶不得兵?您給媳婦一把劍,媳婦照樣能上陣殺敵,何況只是攻山演習。那些造謠四郎封侯戲諸侯,把四郎比作周幽王,將媳婦比作妖婦褒姒,企圖離間四郎和公公的父子情,其心可誅!”
洪武帝冷冷道:“你膽子很大,還敢倒打一耙,身為王妃,應當以貞靜賢德為要,豈能和一群府兵去攻山,難道朕百萬雄獅,還保護不了一個親王妃嗎?”
“媳婦坐得直,行得正,別人亂破髒水,媳婦當然要頂過去,並非狡辯。”徐妙儀說道:“四郎是親王,我們燕王府這一支,將來要世世代代為皇上守護燕地邊關的,當敵軍攻城掠地時,當他們揮著刀劍砍過來的時候,難道還分誰是女子?誰是男子嗎?”
“媳婦雖是女子,也知道未雨綢繆,他日敵軍壓境,四郎征戰在外,難道媳婦要束手就擒,坐視子女被人俘虜不成?”
洪武帝說道:“你對四郎太沒信心了,覺得他保護不了北平城?”
徐妙儀說道:“四郎十二歲就上了戰場磨練,這次北伐得勝歸來,並非一日之功,媳婦為嫁給這樣的丈夫而驕傲。但媳婦從來就不是隻知道站在男人背後遮風避雨,媳婦希望為鎮守燕地獻出微薄之力,帥府兵演練攻山,就是為了磨礪意志,時刻提醒自己居安思危。將來若遇到危險,媳婦有能力自救,保護邊關。”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無論洪武帝如何挑剔,徐妙儀都有一堆說辭跟在後面,洪武帝暗想這媳婦應該去當御史,嘴皮子太能說了。
洪武帝說道:“若長此以往,燕王府夫綱不振,豈不被人笑話。”
徐妙儀說道:“媳婦聽說母后年輕時,敵軍來犯,母后領著滿城婦孺守城,拒不投降,一直抗到了皇上援軍解圍,媳婦很佩服母后。媳婦覺得,夫妻之間,就應當像皇上和母后這樣互為支撐,互為倚靠,為了保護身邊共度一生的人付出一切努力。至於別人的目光,是最不用在乎的,當年皇上加入紅巾軍時,還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恥笑為匪類呢,如今皇上貴為天子,那些嘲笑皇上的人已經化為一抔黃土。”
連馬皇后和自己都搬出來當例子了,且事事屬實,洪武帝無法辯駁。
徐妙儀乘勝追擊,“至於夫綱不振……倘若一個當丈夫的優秀和威信,需要當妻子的表現柔弱忍讓才能顯現出來,這種脆弱的自尊心真是太可笑了。男女成婚,攜手共度一生,父母會老去,子女們也會長大,最後依然陪伴在身邊的,只能是夫妻。夫妻有多種,別人是錦上添花的的夫唱婦隨,媳婦和四郎是可以互相雪中送炭的勢均力敵,媳婦和四郎歷經千辛萬苦走到了一起,太不容易了,媳婦心疼四郎,想擁有為他排憂解難的能力,難道這也有錯嗎?”
瞧瞧,我對你兒子多好!
一席話說得洪武帝啞口無言,他是個務實的人,雖說這個兒媳婦太難纏了,但他心裡也暗暗佩服徐妙儀,或許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坐穩燕地女主人的位置。
這件事算是揭過了。不過還有另一件事情。
都是聰明人,洪武帝開門見山的說道:“這個夏天,你在避暑山莊裡過的很逍遙啊,幾乎月月笙歌,山莊賓客不斷。”
徐妙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