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君,竟公然呼走狗以朝臣之名,這般視朝臣如走狗的行徑,不僅是羞辱了臣,在百官們聽來,會是什麼反應,百官可也都成了走狗了?常此以往,還有什麼國體可言?”
“我,我……我只是口誤,”小皇帝惱羞成怒,跺跺腳道,“我本來叫的是圓兒,當初母后養過的一隻就叫做……”
朱儆眼圈紅了紅,提到了自己的生身母親,他突然沒有了再狡辯的心思。
範垣凝視著他:“陛下怎麼不說了。”
朱儆緊緊地抱著小狗,扭開頭去。
範垣道:“今日,只不過是想讓陛下長一個教訓,要知道禍從口出,陛下既然知道自己是金口玉言,以後就更加要謹言慎行,不然的話,今日因為陛下的莽撞口誤而死的,就不僅僅是一隻狗,還會有許多人,會因為陛下的大意而枉送了性命。”
“你要殺了圓兒?”朱儆駭然尖叫起來,“我不許!朕不准你!”
範垣道:“我是輔政大臣,也是陛下的老師,陛下有錯,就要改正,犯了錯,就要受罰。天子也不例外,不對,正是因為天子,還要比尋常人更嚴苛些。”
“你……”因為震驚,也因為駭怒,朱儆的小臉漲得通紅,“你不用說這些大道理,不用以身份壓人,你不過是從來沒把朕放在眼裡,只是變著法要欺負我!”
“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
“我不聽!你不用假惺惺的!”
範垣果然不再說別的,只道:“來人,把這狗兒拿走。”
“範垣!你要殺了它,就把朕一起殺了!”朱儆抱著狗死活不放手,帶著哭腔厲聲大叫。
本來要上前的太監們挓挲著手,不敢去碰小皇帝,一個個面露畏懼跟不忍之色,獨獨範垣不為所動:“都愣著幹什麼!”
“母后!”朱儆見他仍舊冷冰冰地,他畢竟是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子,好不容易得了可愛的玩伴,如何忍心它喪命,無助之下,便放聲大哭起來,“母后,有人欺負我!”
“還不住口!”突然範垣怒喝道:“你是皇上,怎麼能像是婦人一樣放聲大哭!”
朱儆被他嚇得怔住,一時忘了哭泣,範垣上前一步,眼中透出怒色,他沉聲道:“如果不是、不是太后遺命讓我好生輔佐……”
喉頭動了動,範垣在隱忍。
就在這時,首領太監陳沖顛顛地自門口跑了進來,趙舔則跟在後頭,原來先前他見勢不妙,就偷偷跑去搬救兵了。
陳沖見狀忙賠著笑上前道:“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朱儆見了老太監,像是見了親人,轉頭帶著淚大叫道:“陳公公!”
範垣仍是面不改色,只是略把方才流露的三分怒火收斂起來罷了。
陳沖分別向著兩人行了禮,又哄又勸,讓小皇帝把狗兒交了出來,悄悄許諾他不會殺,又喝命人帶皇帝進去洗臉更衣。
心腹領了朱儆去後,陳沖陪笑對範垣道:“首輔大人怎麼竟也動了怒呢,陛下還小,自然是有些不懂事的。”
範垣道:“正是因為不懂事,所以在教他懂事。”
陳沖道:“對於小孩子,當然要用點兒法子才好。”
“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範垣冷冷道,“他是皇帝。”
陳沖啞然,過了片刻,終於小聲地委婉勸道:“好歹……看在皇太后的面上。她在天之靈,怕也是不忍心看皇上哭的這樣傷心的。”
這次,範垣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又過了半晌,範垣才漠漠然地說道:“真的有什麼在天之靈麼?”
“這當然是有的。”
“如果有,就讓她來找我!我等著。”最後,範垣冷冷地扔下這句,拂袖進殿去了。
***
這一天,養謙特意抽了半天功夫,陪著琉璃,出來逛一逛這京城的繁華集市。
其實琉璃對於京師街道並不陌生,當初年少之時,她生性活潑愛玩,但凡閒著無聊,總要去攛掇父親的學生,讓他們陪著自己逛街。
而陪著琉璃最多的,出人意料……除了小章,就是看起來分明像是很不好惹的範垣了。
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養謙有耐心,又體貼入微,陪著琉璃逛了半晌,見她彷彿累了,便要陪她回去。
正要叫車,琉璃突然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養謙低頭,看女孩子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
“妹妹……是要往那裡去?”養謙遲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