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媽媽又瞅了一眼,在丫鬟將棉簾子挑起後進了屋兒。
才進外室,大姑奶奶木婉蓉滿是埋怨的啜泣聲便傳了出來。
不用細聽,餘媽媽也知道這母女倆又在算銀錢帳。自然,都是木二夫人欠木婉蓉的。
要說木婉蓉,在安平侯府的姑娘裡是真正的頭一份兒好命。
木婉蓉婚配之時,正值木妃娘娘難產而亡,先皇眷顧安平侯府時。所以婚配的人家,是京都之中既有爵又有權的懷南侯府。
懷南侯府的老侯爺,當時正擔當著京都兵馬司的總兵,奉皇命守護著皇城西北方向,很是有幾份權勢。
嫡大公子年紀輕輕就考取了進士被放外當了知縣,只一任,又調回京都當了京知縣……
有著這樣的父兄,便是懷南侯府的嫡二公子陳庭只是個舉人身份,木老夫人也是同意了。
木婉蓉嫁過去後也當真是個有福氣的,她三年沒開懷,卻有個姨娘給她生了個哥兒過繼在名下。後來過繼的那個哥兒死了,她又兩年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這樣的紅火日子,誰不眼羨?
只可惜好景不長。
先是在幾年前買官案時,木婉蓉那個當京知府的大伯哥被牽扯之中。懷南侯府散了大半家財,才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只被罷官回家。
後是三皇子逼宮時,懷南侯守衛京都失利,讓三皇子的兵馬從西南方向混進京都。事後,懷南侯因失職被削去了爵位,革去了所有職務。
再後是新皇登基後,科舉案有了論斷時,木婉蓉的夫君陳庭寒窗苦讀二十年,好不容易考上的三甲進士,被做廢了。
雖後來朝廷補開了恩科讓這些舉子再次重考功名,陳庭卻連首試都沒能過。隨後的兩次科舉,同樣是名落孫山。
在一連串的打擊後,陳庭沒了求仕之心,轉而去學做藥材生意。可惜時運不濟,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將他們這一房的產業都賠的差不多了……
餘媽媽掀起簾子走進去時,木婉蓉正拿著帕子在那抹眼淚,“當年母親落難,女兒大把大把往裡扔銀子時,可是連個猶豫都沒打。如今女兒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母親怎麼就狠著心腸不看一眼?便是不看著女兒,也要看看您那兩個外孫,眼瞅著老大都快十歲了,還有幾年就議親了……按著陳家現在的光景,別說是個小門小戶家的閨女,只怕連個山野丫頭都聘不來……”
坐在木婉蓉對面的木二夫人臉上掛著冷笑,眼中全是怒氣。
當年她在中公撈的銀子,沒少往木婉蓉那裡填。木婉蓉用來搭救她的那些銀兩,至少有一半是她當年給出去的。
再說,木婉蓉當年的嫁妝,可是迄今為止,安平侯府出嫁的姑娘們裡最最豐厚的!
想著想著,忍不住冷言道,“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看著幾錢銀子,竟是連孝道也不顧了……”
木婉蓉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帕子一甩,哽咽道,“娘這話,是不讓女兒活啊。女兒何時說要當年搭救您的那些銀兩了?女兒就是再渾,也不敢做出那等不孝不義之事。女兒,不過是過得難了,想將當年母親同女兒借去,給七妹妹辦嫁妝的銀兩拿回來用用……”
木婉欣入太子府,安平侯府曾給置辦了不薄的嫁妝。那時的安平侯府,哪還拿得起這筆銀兩。銀子,是木婉蓉和木宏宇兩家硬著頭皮湊的。
雖後來木婉欣將那嫁妝給扔出朝瑰公主府了,木婉蓉出的那筆銀子,木二夫人卻沒有還給她,而是留下私用了。
以前木婉蓉日子不算難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提。可如今,便是她不提,做生意陪到紅眼的陳庭也不會不過問半分了。
提到這個,木二夫人沉默了。那筆搭救她的銀子,她尚且能找到由頭搪塞過去,可這筆,卻實在是……
餘媽媽適時的奉上茶盞,對木婉蓉勸道,“大姑奶奶,喝口茶吧。從小到大,太太是如何疼您的,您心裡最是明白。若不是現下真沒那份能力,太太怎麼會看著您受難為?”
如今的安平侯府,相比木婉蓉的婆家,也就是多了個空頭爵位而已。內裡,早就空了敗了落了。每年能撐著個面子不倒,已是不易。
木二夫人在一側長長的一嘆,將頭別過去了。
以前她掌官安平侯府,是一個勁兒的從中公往二房的兜裡摟。如今,卻是一再的自掏腰包往上堵窟窿。
那番天差地別的心酸,旁人怎會理解。
木婉蓉沒理餘媽媽的話,靜靜的坐了會兒,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淚後,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