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光頓了頓,終究沒忍住,氣道:“那人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見了我倒是客氣,可一聽我是韓家人,臉色就變了,說不談了,讓我回去。我稀裡糊塗地被趕出來,也不甘心,就賄賂了他身邊的小廝,小廝告訴我,他們老爺聽說現在韓家是二老爺當家,我做不了主,而且二叔敗家,所以暫時不願跟韓家談生意。”
琴姨娘聽見又是韓有煥攪和的,簡直是新仇加舊恨,語氣氣惱:“你瞧瞧,外頭的人都知道你二叔是個窩囊廢,敗家子,偏你爹還將他當個寶貝,連親兒子都不要了。”
“姨娘。”韓光緊握拳頭,不願再被動挨打,“爹說回來團年,年後估摸還要外出休養,這家不能讓二叔來管了。”
琴姨娘猜出兒子的意思,這是要她跟他一起聯手將韓有煥拉下馬,省得他再鬧事。
兒子於他不滿,琴姨娘也不滿他,聽見兒子的說法,她的目光也隨之一沉,說道:“好。”
☆、第六十六章
大年三十; 將至傍晚,韓老爺才回來。
走了幾日,他的氣色並沒有比之前好多少; 甚至比走的時候更顯疲憊。他這回相信; 沒有人給他下毒,是他得病了。
他在山莊休養的時候也叫了不少大夫來瞧; 可沒有一個知道他得了什麼病。不知道是什麼病,反而更可怕。
回到家中; 是琴姨娘和柳鶯接的他; 問及他要去哪個院子休息時; 韓老爺渾濁的眼睛看看大門,說道:“都不必伺候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去大夫人房裡。
他不來自己房裡; 琴姨娘和柳鶯都無所謂,就一塊送他去了夫人在的院子裡,便走了。
院子少人來,韓夫人不怎麼出門; 下人也不必做什麼事,只是伺候妻的下人不能比妾少,所以下人不見少; 就更無事可做了。
下人迎了韓老爺到房門口,稟了聲“夫人,老爺回來了”,就推開門; 又悄聲道:“夫人不讓我們進去,老爺您可要我們跟進去?”
韓老爺想了想,說道:“不必了。”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要死了,否則怎麼會久病不好,既不是病,又沒有被下毒,那隻怕是……
屋裡依舊是香氣縈繞,有夫妻兩人最愛的沉香,還多了香火氣息。木魚被緩慢而有規律地敲著,咚咚咚……沉悶的聲音在屋裡迴響,門窗緊閉,整個房間都昏沉晦暗,連人臉都要看不清了。
他走到跪在蒲團上敲木魚的妻子身旁,看著供奉的佛祖金身,說道:“我大概,是快要死了。”
韓夫人像沒有聽見,仍在敲打木魚。韓老爺並不在意妻子沒理會自己,又道:“不是病,也沒有中毒,這約莫是……”
“報應。”韓夫人突然開腔,又重重重複道,“報應。”
韓老爺一個冷戰,覺得這屋裡更是陰森恐怖,腦子裡全是邵家人的臉。他禁不住哆嗦,慌忙跪在佛祖面前:“我會捐出大半家產造福鄉里,求佛祖饒了我吧。”
韓夫人的臉色始終沒有什麼變化,平淡而近乎冷漠。削瘦的面龐從側面看起來,眼睛幾乎凹陷不見,韓老爺乍一看,覺得十分恐怖。他立刻站起身,不願在這屋裡多待。
出了門,迎面就撲來一陣寒風,冷得他哆嗦,不由擁緊棉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想起要去哪。
方才的屋裡香味濃郁得嗆人,柳鶯屋裡也有香氣,但是清香,聞起來舒服多了。可當他看見柳鶯身著華服,周身明豔綢緞,心下不由一沉。
柳鶯素來會看人,見他臉色陰沉,就知道要小心說話了。她微微笑著上前迎他:“老爺終於回來了,成兒總念著您,我說您外出做生意了,他便問我,是不是又跟以前一樣,要走上好幾個月,鬧得不行。”
韓老爺擠出一絲笑,又將她全身看了一遍:“我不在家,你還穿得這樣好看。”
——這是給誰看呢?
柳鶯心中已覺侮辱,可仍說道:“今日老爺歸來,特地挑了身亮眼的,怕老爺見我穿得暗淡,嫌棄。畢竟我年紀也不算小,怕人老珠黃,被嫌棄呢。”
韓老爺這才不說什麼。
柳鶯攙扶著他時,明顯感覺到他身體下沉,扶著時要費不少力氣。她看看他的臉色,周身一股子命不久矣的氣息。她的心也跟著沉落,從情分上來講,她感激他替她贖身,從親情來講,他是她兒子的生父,所以見他這個模樣,她於心不忍,溫聲問道:“老爺去了山莊後,可有繼續找大夫?”
“找了,都是不中用的。”韓老爺認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