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為申甫謀一出路,便向崇禎皇帝大力舉薦,說他善制戰車火器,通戰守之策,求皇帝予以重用。崇禎那時方在疑心袁崇煥,眼看天降如此人才,自然喜之不盡,立刻下旨授申甫京營副總兵,資其金十七萬招募士兵,更以金聲為監軍御史。與金聲過往甚密的另一個庶吉士劉之綸,舉薦申甫的時候與有力焉,也擢為兵部右侍郎。申甫挾十七萬資金在城內外招募義勇,不久竟得三千七百餘眾,編為一營,號靖虜營。
十七萬聽上去甚多,可是要供應許多人日日吃用,還要置辦武器鎧甲,早已經左支右絀,每一文錢都得掰開兩半花。是以方才一路走來,瞧見士兵手中所持的兵器,大多都是自制狼筅之類,那些所謂火炮,也都是楊木削制而成。桓震摸著還有些潮溼的炮身,重重嘆了一聲,直視申甫,問道:“申副總兵,本官但問你一件事情,你須得照實回答。”申甫愣了一愣,點頭道:“下官遵命。”
桓震指著那木炮道:“你當真以為這木頭大炮便能上陣迎敵麼?”申甫給他問得一愕,張開了口,半晌無言,臉上卻露出一種無奈的神色來。桓震輕嘆一聲,心裡已是瞭然。他在遼東多時,於火炮製造已經甚有心得,瞧那木炮的結構設計,準星炮尺一概不缺,比例也十分合恰,倘若用以製造鑄範,竟是絕好的模子,自己運用現代幾何知識,也只不過能做到比這稍好,難為他憑著手工經驗,竟能辦到如此地步。可是木炮畢竟不能當真用來作戰,炮膛受壓受熱,射不幾發便要爆炸,何況因為時間倉促,用以削制炮身的木料還是現砍現刨的,溼木一旦乾透,炮身必定出現裂縫,怎麼還能使用?
雖然覺得有些刻薄,還是一條條地將這些木炮的弊病挑了出來。申甫自己也知道木炮之法只是聊為人事,可是沒有銀子,再怎麼說也是白搭,陛下又是不斷催促出戰,現下能趕製出這許多木炮,已是殊為不易了。他雖曾聽過桓震之名,卻不摸他的底細,加上他又是逆臣袁崇煥的舊部,總得存三分提防,桓震以上級身份要瞧瞧他的營壘,他是無法反對;可是要將軍中詳情一概相告,還是得打個商量的。
桓震微微一笑,也不多問,跟著便請申甫為他演示所造的偏廂戰車。申甫猶豫片刻,答應下來,叫部下速去準備。不久預備停當,兩人便往校場去看操演。方才桓震已瞧過偏廂車的大致結構,看起來很像是當時明軍車營之中裝備的尋常偏廂戰車,可是又略有不同:現下的制式戰車,只有向外一面裝置火器,而且車身沉重,約有六百斤上下,每車須用卒二十五至三十人不等。這是戚繼光時候便傳下來的製法,後來魏學曾守廣寧,又加以改進,每二輛中設拒馬槍一架,填塞間隙,每架拒馬上樹長槍十二柄,用卒仍是二十五人。雖然魏學曾所造的戰車比戚氏戰車加多了防護裝置,可是動轉仍嫌過於笨重,路途略有崎嶇,往往便不能行,因此大多用來防守。桓震在遼東時也曾力圖改進,可是發現不管怎麼改良車型,道路不便始終沒法克服,總不能待到平了路再推著戰車去攻打敵人罷?於是至今偏廂車仍是用於防守的車型。【偏廂車有圖,是戚繼光的車型,請加群7891236,在共享裡面檢視。】
而申甫所造之車,比起軍中的戰車來,在前面卻多出了一塊木板,板上插有鐵刺,刺約三寸長,十分尖利。據申甫說,敵人馬匹一旦突近,便可憑藉利刺抵禦。桓震瞧著那車想了片刻,忽然向申甫借一百兵。申甫不明所以,仍是借了給他。桓震從靖虜營中挑選了一百個身手靈活的,帶到一旁教演許久,這才叫申甫將車營排好了陣。申甫霍然大悟,這位上司是要親自試試他的車營了。當下打醒精神,吩咐部下認真演練,莫要讓上司瞧不起靖虜營。
兩軍交鋒,桓部士兵並不用身體去碰那戰車,卻是一律抱了長矛,就地打滾,直到貼近戰車,方才直起身來,將長矛搠進車輪去。戰車的槍眼都在常人胸口高低,敵人一旦伏在地下,便再也射不到了;偏廂車動轉又極不便,遠不如單兵靈活,車輪給搠進了長矛,更加動彈不得。桓震指揮士兵從兩翼繞而攻之,轉瞬間每輛戰車上都給畫上了白灰標記。算一算本部傷亡,只有少數幾個在貼近戰車時候給拒馬劃傷了的。申甫臉色慘白,原先引以為豪的鐵刺竟全然沒能派上用場,倘若方才桓震用的不是白灰,而是銅錘甚至火油,現在自己的車營已經全軍覆沒了。
桓震微微一笑,道:“如何?”他並不想折辱申甫,但是車營的弊病給自己人瞧出來,總比給韃子瞧出來要好了幾百倍,何況戰車機動性差也不是申甫之過,那是當時整個明朝軍隊之中的統一問題。他從到遼東起便一直想要解決,至今仍然毫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