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分隱然的冷意,小泉子和小包子一起在石階下等候著,一番話卡在喉嚨裡滾不出來,你望我我望你,後來便演變成了,你推我,我推你。
桓夙耐心被耗盡,“吞吞吐吐,有什麼事說,孤還不至於聽不了一句真話。”
於是小泉子一拳按在小包子的臀上,小包子悲催地往前撲了一步,哭喪著臉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依照楚國禮法,太后的屍身應當被火化,但是——”
“但是什麼?”
“太后娘娘的骨灰,被供奉在陵園,本應由大王守靈三日,才能下葬,陪伴在先王之側,但是,現在,那鳳體……不見了……”小包子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根本不敢看桓夙,低著頭說不下去了。
孟宓趴在視窗,她看見桓夙好像受了刺激,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狼狽地拔足飛奔。
是出什麼事了麼?孟宓的手指感覺到涼意,她撫著的這扇窗欞,青苔一縷一縷地攀爬,紋路彷彿要蜿蜒著順她的血脈爬入掌心。
陵園的守衛和宮人綿綿延延地俯首跪了一路,女人是素衣白簪花,男人是玄甲白頭翎,桓夙走入鬢影之中,揮袖轉身,眼眶發紅地叱道:“誰盜走了太后的鳳體?”
沒有人回答,小包子既恐懼這樣的大王,又暗暗地不忍,跟著眼睛通紅,擠出幾點晶瑩來。
“此時有人站出來承認,孤可以既往不咎。”
桓夙的目光掃過一圈人,但俯首者戰慄者有百餘人,卻沒有一個敢睜開眼睛直視他這個大王的,桓夙知道,不是他們。
他轉身走入一座石砌的樓閣,一樹樹夏海棠花在身後怒放、搖曳,吹落如雪。
奉在兩座金鑲玉的石牌之間的骨灰罈,此時已經不翼而飛,桓夙伸手揉了揉眉心。昨夜在大殿上,有多少人對太后心生覬覦?
他忘了數,可但凡有這種心思的人,都洗不脫嫌疑。
身後響起一陣鎧甲晃動的鏗鏗然的響動,桓夙一回頭,只見曹參斂目拜倒,“稟大王,末將受命送衛太醫出郢都南門,本該克己奉公,但末將仍擅自揣測大王心思,在南門必經的瓊林徑上埋伏了刀斧手,結果——”
桓夙想到了什麼,“結果沒有等到人?”
曹參深吸氣,“末將以為他必定插翅難逃。”
“衛夷並不是傻子,你的殺機,藏得不深,他早就能察覺,怎還敢出城,他必定趁著你們在瓊林徑部署兵力的時候撤回來了。”桓夙說完這句,目光忽地掠到身後那一排空位,夜色闌珊,金玉的珠光已稍顯暗淡。
不,衛夷何止沒有出城。
思及此,桓夙忽然動怒,“誰允許你擅自動手的!”
曹參結結實實捱了一腳踹,咬住了牙。他不該不聽狄秋來的,這位大王,果然並不想讓衛夷死。他又自作聰明瞭一回。
☆、27。共醉
“大王; 難道衛夷能入出陵園麼?”曹參愣愣地問。
怎麼不能; 衛夷是先王在世時便欽定的御醫,他身上官職未銷; 何況又與太后——他根本無需隱藏,便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陵園。
桓夙的眼風掃過,“今日執勤的; 男人三十; 宮女二十。”
天下皆知,楚侯有兩大愛好; 一個是踹人,還有一個就是打人刑棍,很顯然這是要這群宮人甲衛們挨棍子。
曹參有些不忍看,此時大王身後哆哆嗦嗦地傳來一個聲音:“小的,是個內監。”
桓夙:“二十五。”
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孟宓一夜睡不安穩,直到翌日小包子來送膳之時; 她隔著門縫偷偷問了一句:“昨晚; 出了什麼事了麼?”
小包子揉了揉紅腫的兩腚,包一包眼淚:“大事啊,孟小姐; 太后娘娘遺體被盜,大王震怒,我等吃了二十五棍……”
他知道孟宓人好心善; 昨夜也不歸他執勤; 只是禍及連坐; 碰巧是報信兒的人,捱了罰,那個推他一把的沒心肝的小泉子因此得以保全,他原本是想發發牢騷,也讓人替自己委屈一番。
豈料孟宓半點沒關心他,只一臉焦急地問:“大王呢?”
被忽略成渣滓齏粉的小包子,委屈地耷拉著腦袋,諾諾道:“大王昨夜把自己的關在陵園的墓地,不讓人進去,到現在還沒出來……太后鳳體不見了,大王不好對先王交代……”
先王在世時最愛的便是太后了。
大王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縱容太后和衛夷,但在合葬共陵的事上卻半點退讓不得,昨夜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