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底下,唯有孟宓能改變他都無力勸阻的桓夙啊。
微生蘭釋然地舒了氣息,便一個人往外踱步而去。
桓夙的眼睛的確已經大好,但久適應於黑暗之中,一時竟難以習慣這樣的明亮,漱玉殿的燭臺點了十二盞燭火,讓他有些不適,眉心攢了攢,孟宓忙拉著他走到琴臺旁,讓他看遠處湧動斑駁的綠竹。
流水翠華般的葉光,被秋風搗散了,珠簾般紛紛灑灑地落在泥地上。
孟宓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能看見了一樣,就像自己在那個僻靜的山村醒來,恢復五感的那一剎那,有的只是對天地萬物豐厚的甘澧的虔誠感激,她不知道桓夙是不是也如此,但他將神色都藏掖得太無懈可擊,孟宓窺不破。
桓夙看了一會兒那瀲灩的修竹,便收回了目光,望向她的肚子,平靜而柔和,比水還要空靈澄透,孟宓忽然開始嫉妒肚子裡的小東西了,她還從未見過他這麼柔軟的神色,一時間嫉妒得臉紅,他伸指過來,輕輕撫住了她的肚子,近三個月的小生命,在體內漸漸成形,孟宓總覺得自己又有過去那橫向生長的態勢,但願不是錯覺。
但她聽宮裡的婆子說過,女人生了孩子,身形便容易走樣兒,控制不住地變成一個胖婆娘,孟宓想到自己再度發胖,便一個激靈,更怕他不喜歡那樣的自己。
在他緩慢而溫和地撫摸自己的肚子時,孟宓終於敢小聲地問:“夙兒,要是我以後胖了,不美了,你還,喜、喜歡麼?”
她說完,臉頰紅成了緋豔的海棠,一瓣一瓣的光影,瑤鼻粉唇,精巧柔軟得像魅惑的妖,他們楚國信奉天神,桓夙不信那個,但他信這個世上有妖,譬如他眼前這個嬌軟清麗的女人,在他冷漠時,她熱烈如夏花,在他背身時,她勇敢地寸步未離,勾他牽繫,攝他魂魄。
他天性冷漠自私,自以為,女人都是不守承諾的麻煩,此生絕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動情。
可遇上她,他束手無策。
將他一個冷硬如鐵的心磨成光滑剔透的玉石,在她面前,他已經習慣了放肆,促狹,捉弄……
那些所有他以為自己不該有不會有的心緒,一點點隨著她紛至沓來。
至於那個可笑的“楚腰”的典故,桓夙想起來忍不住壓低了唇瓣,“對,你變胖了,我就不喜歡了,自己多注意著點兒。”
孟宓以為他說真的,沒留意到他用的是“我”,不是“孤”,少了那個威嚴的自稱,他用的“我”更多是來作弄她,孟宓卻一時沒想明白過來,登時委屈地咬唇,“我會剋制,但要還是剋制不住,你不喜歡我了,我也,不要你喜歡了。”
說話跟個孩子似的,桓夙撫著她肚子的手繞到了她的身後,綺眷的目光讓孟宓微怔,才想明白他又騙自己,但人已經如同落入羅網的蝶,飛不走了。
“笨。”
“……”
“你怎樣,孤都只有一個王后。”
“你說的。”
“只有你騙孤幾次,孤幾時騙過你?”桓夙揉她柔軟濃密的秀髮,軟軟的一疊握在指尖,像極了一縷玉穗子。他說的沒錯,他沒有騙過她,而且,桓夙已經不再需要繼承楚君之位的兒子。若是宮中只有一個王后,難免遭受那般迂腐老臣的詬病,立公子戚為儲,便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了。
只是他沒有問,孟宓身為王后,她的兒子便是嫡出,她是否願意,放棄孩兒為王的機會。
可是乖巧如她,若是他一直不問,她也不會爭吧。
桓夙拂下眼瞼,安逸地靠在懷裡,似乎閉眼即將沉睡的孟宓,臉頰薄紅,嬌憨地抱著他,好像要流夢涎了,這個習慣真是……
從胖的時候帶到現在,睡覺不打呼了,可還是滿嘴流水。
楚侯臉色黑了黑。
可看著她嬌憨清瘦的緋紅臉蛋,又忍不住心生憐惜,唇吻住了她的發,低聲道:“笨。”國人願意怎麼將自己的女兒餓瘦了送入宮來,那是他們的事,他心裡只有一個孟宓,弱不勝衣是她,豐腴柔媚是她,從來,與瘦腰無關。
……
風陵渡有一道天塹,壁立千仞,連猿猴都難以攀援,藺華便將暗中訓練的死士移入石壁飛瀑之後的洞窟中,這群人跟著他拔關克寨,但有功不能賞,這是一群沒有常人感情的死士,也並不認可官吏制度,不知道何為人間之情。
以往殷殷也是如此。
她雖不是死士,卻也是藺華暗中培養的易容高手,直到遇上了藺華,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她便覺得,這一世只能是他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