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憤怒地瞪他。
裴子昂站在她身側,手肘做支撐,懶洋洋半靠在櫃檯。
他提醒她:“你最好把眼睛閉起來。”
憑什麼呢?
其姝偏不,反把眼睛瞪得更大。
於是她看到袁瀟上前解了裴子昂的腰帶!
解了腰帶不算完,他還扯開了裴子昂的衣襟……
露出的白色中衣上,腰腹位置處染著血漬,足有巴掌大一片。
原來他受傷了!
上藥裹傷當然要脫衣服!
其姝反應過來,迅速抬手捂住雙眼。
光明正大的事為什麼不說清楚?
存心戲弄她嗎?
不想挨著討厭鬼,其姝一下一下往遠挪。
誰知髮尾被拽住,害她不能動。
眼睛捂著看不見,耳中聽到裴子昂的聲音:“不是讓你乖乖坐著別亂動,當心掉下去。老是不聽話,三從四德沒學過?”
說到最後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是沒學過啊!”其姝理直氣壯。
尚永泰既然想從女兒裡選人繼承家業,不說把她們當男兒教養,大戶人家子弟該學的琴棋書畫也一樣不落,外加算學、經營之道,還有泰西話與羅剎話等等。真正長本事的都學不過來,當然沒工夫學《女則》、《女戒》之類半點實用沒有的東西。
裴子昂大笑:“差點忘了,你將來要當守灶女。”
做守灶女有那麼好笑嗎?
其姝捂著眼翻了個白眼。
身後腳步匆匆,楊啟來報:“王爺,那人招了,北戎王打算伺機來攻,特命百人在此埋伏,屆時裡應外合。”
裴子昂淡淡“嗯”了一聲,追問:“什麼時候到的?頭目在哪兒?”
“七月二十三。白天三人假扮行商打尖,暗中給村子裡的狗下了藥,半夜再潛入殺人。從七月二十四起,除了叫他們綁在各鋪子裡,好與東主聯絡扮無事的掌櫃,真正的村民就再沒活口了。頭目是名百戶長,就在隔壁的南北雜貨鋪。此處算客棧在內,店鋪共十七間。村民十三戶。為求穩妥,不令過往商旅生疑,每處分有二至五人不等。”
其姝駭得長大了嘴巴。
按邸報所載,永興十五年,也就是今年臘月十八,夏國衙門封印的第三天,北戎軍隊南下突襲,攻破北關入境,並以破竹之勢連佔包括平城在內的數座城池。
但她從未由任何渠道聽說他們提前數月已派奸細潛入。
是朝廷隱瞞了此事,還是與前世有了不同?
如果是前者,難道因此便定了尚家的罪?
如今她協助裴子昂破壞了北戎的計劃,是不是足以證明尚家無辜?
只是……
別說已功成名就的裴子昂,就是在尚未考取功名的七哥尚其沛眼中,她也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孩子。
沒人會認為她所言所行能代表定北侯府的政見。
一心忠於本國便罷了,若真是生出異心,家族中的掌舵之人斷不會將如此重大的秘密說與一個孩子知道。
其姝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無論定北侯府究竟是誰說了算,最有錢、最有可能借鉅款給旁人的,必定是她爹爹。
不,不會是爹爹,爹爹明明為扞衛國土死在了戰場上。若他與北戎有瓜葛,何必偏要去從軍。
可是,祖母壽辰後不久,一家人就啟程遷往京城暫居。是以除了自告奮勇上戰場禦敵的爹爹與大堂兄,其他人在那場戰事中皆毫髮無損。
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你可以把手放下來了。”裴子昂隱隱帶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其姝楞了幾息才反應過來是在說她,放開手,呆呆望著裴子昂等他下文。
卻見他點了三名玄衣衛,“你們留三個人在這兒,以防有人過來查探。其餘由袁瀟帶著,從隔壁開始逐個攻破。客棧那邊由我們動手,還會另派一隊人去村民家裡。”
說著取出懷錶看一眼,“現在剛過戌時正,給你們一間鋪子一盞茶的功夫,最晚亥時三刻,我們離開。”
最後才轉向她,“等會兒你和楊啟隨我從正門回去,就當作是滿載而歸,免得被藏在其他店鋪裡的奸細看出異樣。”
這是在安排後續行動。
按西人計時的說法,一盞茶約為十分鐘,剩下十五間鋪子,總共一百五十分鐘,亥時三刻剛好是界限。
其姝點點人數,不算裴子昂,鋪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