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有拉傷。”檢查了繃帶上並沒有血跡滲出來,她鬆了口氣,這才發覺兩人姿勢有些曖昧,有些不自在地起身,輕聲說道:“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軍醫說了,多睡睡也有利於傷口恢復。”
“不用了,睡得太多,身體都快僵硬了。”他搖搖頭,瞥見她腳邊散落的幾本書,開口道:“姐姐那裡可是有書,給我一本看看。”
“是張遠山準備的,怕路上無聊打發時間用的。”她把書都遞了過去,讓他挑選。
“他倒是有心了。”他不置可否地說。
兩人之間就沒有什麼可說的,沉默下來。
“對了,我讓人送去給長公主的信送了吧。”他突然開口問。
“我們出發前就送去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了長公主府,想必要不了多久,皇宮裡就會收到你回河南的訊息。”她點點頭,慶幸不已:“這次能只受點輕傷回河南已經是萬幸了,京城非良善之地,以後還是少來了。”
“這次若不是姐姐,我只怕凶多吉少了。”他搖搖頭,他並不覺得是萬幸,若非姐姐當日及時出手,又得到瑞王太妃相助逃出皇宮,一個孝期穢亂宮廷的罪名就要落在他頭上,成為永遠也洗不掉的汙跡。
他的力量終究還是不夠,讓這些邪魅鬼祟什麼主意都敢往他身上打。
小的時候他就發誓,總有一日,他會手握重權,強大到任何人都只能仰望,生不出匹敵之心,護住自己和身邊人。而後來有了皇爺爺的保護,他竟然生出了安於現狀的軟弱之心,只等著皇爺爺的扶持。
而如今,皇爺爺不在了,他又只能依靠自己了,這次的事情倒是給他一記狠狠的耳光,把沉迷在之前虛幻平靜的他狠狠打醒了,看著自己修長有力的指節,他神色越來越堅毅:“總有一天,我會解決掉這些麻煩,一勞永逸。”
“皇后如今位主中宮,母儀天下,行事越發猖狂了,以後我們多找點藉口少回京城,她就算手再長,也伸不到河南的地界。”她覺察到他身上變得尖銳的氣息,擔憂的開口。
“姐姐,你難道還不明白麼,這不是我能躲過的,就算我蜷縮在河南又有什麼用,我的身份是梗在皇后心頭的一根刺,註定了皇后不會罷手。”他想要嘲諷,對上她擔憂的水眸,終究嘆息一聲。
深受先皇寵愛封為豫王的實權王爺,今上的嫡長皇子,註定是皇后野心勃勃想要扶持親子上位的最大障礙,而且,處在他的地位,不爭不搶就等於甘願做魚肉躺平了任由別人宰割,給不給活路也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而且,就算我願意龜縮做人,等候父皇百年之後,閩王登基上位,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我的存在,也會讓他們母子坐立不安的。”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幽深的鳳眼中掠過一絲狠色,霸道之意一閃就隱:“而且,我絕不願意把自己以及所在乎的人身家性命寄託在仇人的惻隱之心上。既然皇后已經率先拿起屠刀,避而不戰絕不是我的風格。”
“你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她眉頭輕鎖,看著他蠟黃的俊臉上還帶著滿滿的病容和疲憊,可那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星,銳意驚人,和若干年前,冷宮梅樹下那個人的眼重疊起來,一抹塵封很久的舊憶閃現,讓她有了幾分恍惚。
其實,從最初見到他的時候,吸引他的,就是他和那個人身上若有若無的神似,可是若干年後,當他在她面前說出類似的話的時候,她卻覺察到內心的翻湧不平。
可是,阿謹的眸子那麼堅定,那是拿定了主意就不允許動搖的執拗,他從小就這樣,倔強地厲害,而且,她也不能勸他,身在皇家,更何況處在阿謹這個尷尬的位置,不奮力爭取,就只有死路一條,她的阿謹,是絕不可能跪著去求別人施捨的一份生機的。
“姐姐不希望我去爭?”她眼中的絲絲苦澀和無奈的語氣讓他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有些猶疑地問道。
“沒有,阿謹願意做就去做,我也不願意阿謹被壓迫的時候沒有還手之力。”她搖搖頭,水眸一片朦朧,扯了扯嘴角道。
只是,她沒說完的是,她同樣不願意看著他在權利場中一次次妥協,慢慢迷失,變得功於心計,變得再也不像她認識的阿謹,就如當初那個人一般。
“嗯。”他見她這麼說了,終於安了安心,只是看她對這個話題談興不佳的樣子,看了眼已經昏暗的車廂,抬手掀開了窗簾。
夕陽西斜,遠山映出絢麗的晚霞。
“這個時候,想必宮裡已經得到了我已經回藩地的訊息。”他開口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