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皇帝自從修道,整個人便更沉鬱內斂,這會兒卻彷彿陡然年青了十年,精神也很好,鄭谷陪著他到旁邊殿內沐浴,親自拿了帕子給皇帝擦拭。
正嘉靠在浴桶上,長長地吁了口氣,嘴角微挑說道:“果然還是舊人更好,用的合心。”
鄭谷突然聽了這話,雖然知道皇帝是在說自己……但隱隱地又有點異樣。
在新寵了這位和玉仙長後,皇帝竟嘆了這句,雖然是極受用的表情,但卻又有些自相矛盾似的。
鄭谷便笑道:“老奴多久沒伺候主子,手腳都生疏了,主子別嫌棄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正嘉說道:“不用妄自菲薄。”
鄭谷掬水,輕輕地澆在皇帝的肩頭,雖然盛年已過,皇帝的身段卻仍保養的極好,並無發福臃腫之態,仍似青年般頎長挺健。
鄭谷笑道:“主子真是越來越年輕了,竟比三年前奴婢離開的時候,還要體健神清。”
正嘉輕聲一笑:“話雖如此,到底比不得年輕人了,何況一向有內宮外朝的事情煩擾,讓朕不得安心,殫精竭慮的,又能神清到哪裡去。”
鄭穀道:“天底下也只有主子這樣能為,一面能將天下的種種難事大事治理的井井有條,一面還能虔心向道,精進修為,只是始終太過操勞了,奴婢看著也覺著心疼。”
正嘉並不言語。
如此又過了片刻,正嘉才問道:“那個蕭西華,現在怎麼樣了?”
鄭谷說道:“先前奴婢叫人帶了他出去,好生跟他說話,他像是知道自己冒失了,有些後悔之色。奴婢就命人把他送回放鹿宮了。”
正嘉笑了。
鄭谷一看他的笑容,就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心頭一緊。
果然,正嘉道:“難得,你竟然肯替他打掩護。你這心善的老毛病,也是沒有改。”
鄭谷苦笑著低頭:“主子……”
正嘉說道:“知道朕怎麼看出來的嗎?”
鄭穀道:“奴婢愚鈍,請主子指點。”
正嘉說道:“這蕭西華之前因為一件事入了慎刑司,在慎刑司裡苦熬了一夜,都沒有招認半個字,他是個難得的硬骨頭,怎麼會像是你說的那樣自知冒失,又什麼後悔?可見是無稽之談,你故意給他打掩護的。”
鄭谷垂著頭,心服口服:“真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主子。是奴婢自作聰明瞭,奴婢只是覺著他是那個身份,宮內也不大好處置,所以索性先把大事化小,放他回去。”
“做的對,”正嘉吁了口氣,微微一笑:“你也放心,朕不為難他,就算是看在和玉的面上,朕也不會計較此事。”
鄭谷總算也鬆了口氣:“主子還說奴婢心善,主子也是心軟的。”
正嘉笑道:“朕也不是對誰都這麼心軟。”
內侍們奉上厚厚地絲帛,鄭谷取了那綿密順滑的皇緞,給皇帝擦拭頭髮,一邊說道:“還有一件小事,白天在奴婢打發了蕭道長後,太后那邊派了人來詢問情形。奴婢本想親自去回太后,只是想著先跟主子說一聲。”
“嗯,應該的,”正嘉閉眸想了會兒:“你才回宮,自然得去永福宮拜見太后。要是太后問起讓你回來做什麼,你怎麼回答?”
鄭穀道:“奴婢……奴婢忖度,自然是得實話實說。”
“好一個實話實說,”正嘉笑笑:“不錯,就是這樣,這件事遲早要昭告天下的,自然不能瞞著太后。說出來,也讓太后安心。”
鄭谷垂頭道:“奴婢遵旨。”
皇帝沐浴完畢,回到內殿,隔著垂落的紗幔,看到那道人影嫋嫋地臥在那裡。
鄭谷打量著,又暗暗忖度皇帝的意思,畢竟皇帝意思已足,而這精舍素來是不容女子踏足,似今日這般更是前所未有,若是皇帝不想和玉留宿,自己得過去叫醒了她。
鄭谷思量中,正嘉說道:“你去吧,這兒不用人伺候了。”
心頭一動,鄭谷垂首道:“奴婢遵命。”躬身退了出來,到了外間,吩咐了小太監們幾句,讓不許入內打擾,只在外頭仔細聽著動靜便是。
鄭谷吩咐完畢,看看天色,便出甘泉宮,往太后娘娘的永福宮而去。
不多會兒來至永福宮,有宮女引著他進到裡間,鄭谷上前跪地。
顏太后才吃了一盞九仙薯蕷煎,歪在榻上,見鄭谷來到,便帶笑說:“不用多禮。”又叫左右攙扶他起來。
鄭谷起身道:“太后折煞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