嚥了口唾沫,心底的那個“不”字,卻是怎麼也不敢出口了。正在僵持之際,排在蘭芷身後的中年男人卻行上前來。他朝著士兵躬身施了一大禮,討好笑道:“大人,大人。這姑娘是我請的鏢師,一路隨我行到這的。她的錢,我給。”
中年男人果然從懷中摸出銀錠,塞去士兵手中。士兵得了臺階下,又掂了掂那銀子分量,再不管蘭芷,卻是朝著中年男人身後的馬車問道:“車子裡是什麼人?”
中年男人連忙跑去馬車邊,掀起車簾讓士兵看:“是我的拙荊和小兒。”
蘭芷朝車廂裡看去,便見到了一中年婦女和一十三四歲的男孩。那婦女斜躺在車廂裡,病怏怏的模樣。男孩則低頭朝著士兵躬身一禮,末了又朝蘭芷暼了一眼。蘭芷的目光無意落在那男孩臉上,心中便是一顫。
可不待她細看,中年男人卻放下了車簾,躬身連連道:“大人,拙荊身體不好一直臥病,小兒在車內照顧,不能下車拜見大人,還請大人恕罪。”又指著馬車後的一眾人道:“這些人也是我請的鏢師。世道不好,多個人總是多分安全……”
說著,又摸出了幾錠更大的銀子,塞去了士兵手上。
士兵難得見到出手如此大方的人家,朝同伴使了個眼色,便放他們進了關。
進關後並非就是浩天城,防關與浩天城間還隔著大片田地山脈,種滿了糧食。蘭芷有些心神不寧,竟是一直跟在那馬車邊,時不時朝車窗簾看。
馬車沿著驛道行了一段路,在一家麵館落了腳。男孩下車,陽光照亮了那張臉,蘭芷定定看著,目光不能稍離。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一個女人,這麼目不轉睛盯著一個男孩看,總是不甚禮貌,特別是在這男孩長得……甚是貌美的情況下。
沒有緣由的,另一張相似的臉在蘭芷腦中閃過。十歲的弟弟朝她做了個鬼臉,眸色黑亮笑了開來:“姐姐,今日我去宮中陪太子殿下讀書,聽見侍衛們說,你是孃親買給我的童養媳!無怪姐姐一向能吃,想來是曾經太窮了吃不飽,所以才賣身來我家混飯吃吧?”
蘭芷緩緩仰頭,在陽光下閉上了眼。當時她是如何回答?似乎是狠敲了下弟弟的腦袋,惱怒斥道:“聽那些混賬東西胡說!你爹爹孃親都將我當親女兒看待,處處不曾虧待我,如何就變成童養媳了!”
她的弟弟繼承了養母的美貌,也如那男孩一般,男生女相。只是,都說男生女相主富貴,可在她弟弟那,似乎並不然……
蘭芷正在回憶之中,卻聽身旁一個男聲低低喚道:“姑娘?姑娘?”
她睜眼,便見到了入城時幫她付銀子的中年男人。男人態度萬分恭敬,朝著她行了一禮:“姑娘,我看你似乎沒有去處,不如與我們一道同行?”他急急補充道:“你放心,錢糧方面,我不會虧待你!”
蘭芷知道男人為何會主動提出這個建議。宇元國等級制度森嚴,宇元人為上等,其餘人均下品。這男人縱然有家財有能力,卻到底是中原人。他若能拉上個宇元人同行,實在大有益利。
蘭芷躬身回了一禮:“今日,還要多謝你幫我解困。”她直起身,卻是拒絕道:“只是我有要事在身,實在不能與你同行。”
中年男人聽言很是失落,卻也只是禮貌與她告辭。蘭芷最後看了那男孩一眼,轉身離開面館,可沒走幾步,卻聽見身後那中年男人喚道:“姑娘且留步!”
蘭芷停步轉身,便見到那男孩站在中年男人身旁,手中捧著兩張大餅。他將大餅送到蘭芷面前,也不說話。蘭芷一愣。中年男人在旁笑著解釋道:“他看你一直盯著他吃麵,想著你也該餓了,於是送這兩張餅給你。”
蘭芷從心底,緩緩笑了出來。她自中原國一路行到這裡,見多了流民的憎惡排斥、刻意討好,已經很久不曾接收如此單純的善意。她接了那大餅,輕聲道:“謝謝你。”
大餅就塞在她的胸口處,熱熱的溫度,行路之時,燙得她心中都暖洋洋。可便是她再不捨,東西終究會涼。蘭芷爬上一座小山坡時,終是停了步,將胸前的餅拿了出來。
——再不吃就真涼了。
她盤腿抱著劍,靠著樹坐下,嗅了嗅那大餅,這才大口吃了起來。
不遠處卻傳來了兵刃交接之聲。蘭芷吃完了最後一口大餅,抱著劍站起,縱身躍上了樹梢頂,朝著山下張望。
樹林遮目,她看不清山下情況。蘭芷便也不再上心,又坐去了樹枝上,打算休息一會便上路。
可有人朝著山上跑了過來。蘭芷本來斜斜倚靠著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