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這明明只是一名擔憂丈夫安危的妻子,為營救丈夫費勁力氣。她懷有身孕,本該安心歇息,卻只能苦苦支撐,他們甚至見過她在無人的街道崩潰低泣。這樣一個無助的女人,怎麼可能是細作?
士兵們並不知道段凌為何會被秋玉成軟禁,可秋玉成不過一個內務總管,段凌卻是虎威衛副使,士兵們心中本就有偏袒。加之流言又起,說段凌曾經去秋玉成府上抄家,與秋玉成結了怨,秋玉成此番抓住機會陷害段凌,根本就是為報一己之仇。
這些流言,自有領隊的暗衛斥責壓下去,可人心卻是管不住。秋玉成曾經叮囑眾人,無論蘭芷去見了那家官員,定要將這家官員上上下下查個徹徹底底:詢問蘭芷說過什麼話,密探官員是否與中原人交往過密,排查官員的妻兒奴僕裡是否有中原人,還得弄清近幾日這家人有沒有什麼怪異……
這些命令,起初士兵們還能一一執行,可近些日,他們卻漸漸懈怠。問話只是走個場子,跟蹤蘭芷時也漫不經心。於是這日上午,當他們發現蘭芷在一條死衚衕裡不見了蹤影,心情萬分震驚。
自有暗衛急急通知秋玉成。很快,全城戒嚴,京城守備軍出動,士兵們以那死衚衕為中心擴散,挨家挨戶搜捕蘭芷。而將浩天城攪得滿城風雨的蘭芷,此時卻已在數條街外,秘密與蕭簡初碰了面。
蕭簡初早在蘇明瑜出逃時,便改頭換面離開了四方車行。秋玉成撲了個空,一時引以為恥。蘭芷再見到蕭簡初,他已是記憶中那副溫雅的模樣,黑髮黑眸,膚色蒼白,素色長衫,只是那雙眼中依舊無光。
蕭簡初身旁站著個青年,便是初時宮殿裡和蘭芷接頭的蕭將軍侄孫。他朝蘭芷一笑,卻是輕聲朝蕭簡初道:“叔叔,段夫人來了。”
蕭簡初正盤腿坐在茶几旁飲茶,聽見這話,面色並無變化,手卻下意識抓緊了茶杯。青年見了,在旁開口道:“叔叔這些日一直在生我的氣,覺得我自作主張害了你和段大人。此番你邀他相見,他還覺得自己沒臉見你……”
蕭簡初臉色一僵,冷聲喝道:“蕭致玉!”
蕭致玉低眉順眼應了一聲,卻是道:“那二位聊,我滾先。”
蕭簡初眉毛便是一抽。青年關上門,蕭簡初一聲輕咳,正想說些什麼,蘭芷卻先開了口:“營救殿下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必因此愧疚。只是現下,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蕭簡初一聲嘆息:“阿芷……中原使團不在這,我在浩天城的人手,不足以幫你救出段凌。”
蘭芷立時道:“我不需要你為我營救段凌。”她撥出一口氣:“你只需要傳信給蘇明瑜,讓他推遲兩個月繼位。我只求多一些時間……其他事情自有人料理。”
說完這話,她一瞬不瞬看著蕭簡初。蕭簡初卻只是默然以對。蘭芷熟悉他,臉上鎮定的神情再維持不住:“簡初,你便幫我這一次吧!待我和段凌逃脫後,一定會想辦法報答你的恩情!”
蕭簡初緩緩搖頭:“不是的……”他低聲道:“中原那邊早就在籌備繼位之事,就等太子回國舉行儀式。讓他們推遲……怕是很難。”
蘭芷傾身,半個身子都壓在了茶几上:“不難!你只需要說服蘇明瑜。任家為他鞍前馬後,你還為他自廢了眼睛,加之他還需要你在浩天城為他蒐集資訊……他一定會賣你這個人情!”
蕭簡初卻依舊沉默以對。這無聲的拒絕讓蘭芷心中的弦忽然崩斷,連日壓抑的擔憂便在此時爆發。蘭芷一把抓住蕭簡初的手,低低吼了出來:“段凌已經在寧逸院待了四十五天!秋玉成就是個變態,又與段凌有新仇舊怨,此番抓住機會,還不知會怎麼折磨段凌!我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卻沒法見他一面……”
說到此,聲音忽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變了調的喘氣聲。蕭簡初的手指摳進茶几的木面,身體微不可見晃了晃。片刻之後,女子壓抑的低泣聲傳來。蕭簡初只覺那聲音如刀,在他心頭一下一下地割。他的嘴唇顫抖,最後卻只是喃喃道了句:“對不住……”
他站起身,行到蘭芷身旁,摸索著想要去扶她的肩。蘭芷卻忽然轉身,扯住他的衣角,跪在他的腳下:“簡初!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她抓住蕭簡初的衣角,蜷縮在他腳下,身體輕顫。蕭簡初幾乎要站立不住。他其實可以欺騙她,告訴她他也無能為力,可他還是說了實話:“中原早與東離、白韓等國有約定,兩個月後一起起兵反抗宇元。若是殿下推遲繼位,對幾國計程車氣都是極大打擊……”
蘭芷的哭泣頓住。她沉默許久,忽然低低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