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保持著微微仰頭的姿勢,竟然沒有反抗。段凌的臉蹭到了她的髮絲,緩緩垂眸道:“阿芷……別這樣。你應該讓喜娘把你妝扮得漂漂亮亮,戴鳳冠,披霞帔,滿身珠翠。你應該頂著蓋頭嬌羞期盼,等我前去迎接你……你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隨意挑身自己喜服穿上,然後一個人靜靜躲在這,等婚禮開場。”
段凌的手不自覺用力:“我想娶你,可我不想這樣娶你。我不想你連八抬大轎都沒坐過就嫁給我,我不想將來你回想時覺得遺憾。阿芷……就今日,只今日,不要與我置氣,回去家裡等我,我們一切按照安排來,好不好?”
蘭芷定定站立,久久沒有回答。風捲著鳥鳴聲送入堂內,依稀還可聞鞭炮作響。段凌感受著懷中女子的溫度,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她會同意,卻感覺她將手搭在了自己手上。
蘭芷用不容拒絕而堅定的力道推開了他。然後她上前一步,與段凌拉開了距離,背對著他淡淡道:“賓客巳時中(10點)會來,屆時我與你一同到外堂迎客,這之前我便呆在偏堂。”她的聲音絲毫無波補充:“已經吃過早餐,不用勞煩。”
☆、第49章 新婚(二)
蘭芷終是一個人在偏堂呆到了賓客前來。迎客時,段凌處處顧及蘭芷,有時甚至會怠慢賓客,反倒是蘭芷一改往日的淡漠,與眾人交談甚歡。禮畢後是午宴,段凌被人纏住灌酒,蘭芷終不願再勉強自己強顏歡笑,喝了一陣悶酒,便悄然離席。
段凌沒有猜錯,蘭芷參與佈置婚宴是別有目的。但她並沒有策劃什麼大行動,她只是利用婚宴,將蕭簡初引入了宇元貴族的階層。
任元白死後,蕭簡初便接手了中原細作在浩天城的一切事務。太子被下牢獄,蘭芷為營救太子幾次與他見面,卻並未商討出一致意見:蘭芷主張出其不意,蕭簡初卻主張穩妥,蘭芷想親自出手,蕭簡初卻只讓她藏身幕後蒐集資訊。他甚至反對蘭芷嫁給段凌。
對於他的小心謹慎,蘭芷並不贊同,可沒有蕭簡初的助力,她卻沒法一人行動,遂也只得聽從安排。她沒有目的在後院行走,入目處處是喜慶的紅色,可她的心中卻沉沉悶悶。
前些日與蕭簡初會面的場景在蘭芷腦中回放。男人告訴她,因為太子出逃,中原要向宇元賠糧萬石。怨憤卻無力反抗的中原百姓將這橫禍歸咎到任元白頭上。他們沒法對任元白做什麼,便將任元白爹孃的屍體挖出鞭骨,還毀壞了任家的祖宗祠堂。
蘭芷聽到這個訊息時,憤怒至極。那一瞬間,她也生出了再不管太子死活的想法,可待她平靜下來,卻還是決定繼續計劃。只因營救太子是任元白的遺願,她現下的種種努力,只是想讓她的弟弟在九泉下得以安息,與那些是非不分的中原人無關。
可是……因此而嫁給段凌呢?也只是為了獲得段夫人的身份嗎?若她嫁給段凌真只是為了行事方便,那即便不去費心討好他,也總該維持表面的平和,為何現下卻處處與他過不去?
蘭芷停下腳步,覺得心口更悶了。她想……她是恨段凌的。她恨他殺了自己最後的僅剩的親人,她恨他明明清楚任元白的重要,卻還是不肯放過他。可如果只是恨,她又何至於這般痛苦?記憶中,男人給她溫暖殘留不去,於是每每憶起那些過往,她都覺得灼心……
喜慶的銅鑼聲自前廳傳來,蘭芷深深吸氣,不允許自己再去想這個問題。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蘭芷冷冷盯著路邊的樹叢看了片刻,挪開了目光。
段凌竟是派了人跟蹤了她。蘭芷有心想做些什麼讓他不痛快,卻終是沒有找麻煩的心情。她忽略那幾個尾巴繼續散漫遊走,卻意外在花園一角碰到了一個男人。
秋玉成穿著一身紅衣,盛妝程度竟是和段凌不相上下。見到蘭芷,他眼睛一亮迎上前,笑眯眯道:“嫂嫂!恭喜!”
蘭芷朝他身後望去,並沒有見到段凌。她不料這人竟會出現在內院,卻也不願多問,側身一禮便想離開。秋玉成卻一步竄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哎!嫂嫂!你急著去哪裡?”
蘭芷偏頭看他。段凌曾向她介紹過秋玉成,只說這人是宗人府宗令,當時她並沒有多想,可任元白死後,她卻覺察出了問題。令牌放在秋玉成府上,那夜的宴會又是個陷阱,秋玉成本人不可能不知情。而段凌既會稱之為“對頭”,想來這人定是不簡單,不准他宗人府宗令背後,還有其他身份也不一定。
蘭芷覺得這人一定知曉很多機密,可讓段凌忌憚的人,她卻又不敢輕易招惹。她思量片刻,還是禮貌而疏離道:“剛剛不勝酒力,這才出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