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不接,只是在女孩笑盈盈的注視下,沒甚波瀾道了句:“衣服髒了,我要去洗個澡。浴室在哪裡?”
女孩自稱新鳳院的頭牌,倒也不是胡言,看這居室便可見一斑。她的臥房後有個幾丈見方的浴池,汩汩溫水從四周注入,滿室都是暖暖的水汽。蘭芷在虎威衛時洗浴不便,忍不住在浴池中泡了許久,回到臥房時,已是半個時辰後。
臥房滅了燈,蘭芷以為女孩歇息了,悄聲行去桌邊坐下,偏頭卻見女孩頭枕著床沿,半癱在地上。
蘭芷的眼片刻才適應了黑暗。女孩只穿了一件毛裘,遮住了大半個身子,黑髮散亂,瓷白的四肢暴露在夜色之中,顯得分外伶仃。她手中捧著一個香爐,此時一明一滅閃著微光。女孩將鼻子湊在香爐邊,似乎很是沉溺於香爐的香氣。
蘭芷輕抽鼻子,便聞到了有些熟悉的異香,臉色立時難看!
☆、第20章 下毒(一)
蘭芷點亮房中燭火,尋到屋中裝水的面盆端起,幾步行去女孩身前,就將盆中的水朝她潑去!
水澆滅了香爐,澆溼了裘衣,也讓女孩一個激靈。她本來閉著眼,此時迷茫睜眼看向蘭芷,半響方低低一笑:“是你啊。”她低頭去看*的香爐,也不氣惱,只是喃喃道:“你不喜歡這個味麼?不好意思啊,我也沒先問問你……”
她掙扎著想坐起,卻明顯力不從心,努力許久,終是放棄。然後她索性徹底癱在了地上,目光無神盯著虛空。
蘭芷俯身,將女孩手中香爐奪走,又行去浴室,將香料倒去水槽。見到香料被水沖走,她方才回到臥房,在女孩身旁蹲下,俯視她問:“你可還有這東西?”
女孩鳳眼半闔,反應遲緩道:“哦,你問玉丹髓麼……有啊,我買了很多……呵,我有的是錢。”
說話間,她就想閉眼,蘭芷卻伸手去晃她:“你都放在哪?”
女孩再次被擾,便擰起了眉:“別吵……”可那不悅的表情很快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飄渺笑容:“孃親正在教我繡衣裳呢……”
蘭芷嘆口氣。很顯然,玉丹髓的藥性已經發作,女孩沉浸在美好幻覺裡,無法自拔。她將女孩從裘衣中拖起,拎去了浴室,直接甩進了浴池裡!
伴著噗通的水聲,女孩入水沉了底,一時沒了動靜。可不過片刻,她便掙扎起來,四肢亂動浮出了水面,而後撲在池子邊緣,嘔吐起來。
蘭芷在旁靜靜看著。女孩吐出了好幾口水,拼命喘氣,總算恢復了神智。她赤身縮去浴池一角,疲憊問:“你怎麼還沒走?還真想讓我伺候你麼?”
蘭芷不理她的胡言,直接道:“你知不知道玉丹髓是慢性□□,而且用多了會上癮。”
女孩不答話,顯然是對此早有知曉。蘭芷的語氣幾近命令:“戒掉它。”
女孩雙手插在溼發中,許久沒有說話。許是水汽氤氳,讓這個本該自在活在父母庇護下的孩子,看著竟有了些成熟的頹廢。她的聲音死板無波:“怎麼戒掉呢?我會做噩夢。便是醒了,發現自己在這種地方,也覺得活不下去。”
蘭芷無言以對。女孩微垂首,面上一片死氣,緩緩道:“或許那一天,我便該讓你殺了我。”
房中一時只能聽見汩汩流水聲。許久,蘭芷打破了靜默。她開口了,卻依舊只說了三個字:“戒掉它。”
這句話意外堅定,女孩不再出聲。蘭芷忽然行到女孩身旁,在靠近她的浴池岸邊盤腿坐下:“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也用過玉丹髓。”
女孩終是抬頭,微微詫異看向蘭芷。蘭芷盯著浴池中晃動的水波,低聲道:“失去家人後,我遇見了一位蕭公子。他是中原人,待我很好,可他的許多朋友卻容不得我。有位一直跟隨他的老大夫,家人都被宇元人殺了,更是萬般憎恨宇元人。那大夫假意和善待我,只道要為我治失眠噩夢,騙我用了玉丹髓。”
說到這,蘭芷似是陷入了回憶,聲音愈發低沉:“大夫說這東西是稀罕藥物,蕭公子也時常服用。而我的確也見過蕭公子服用,因此深信不疑。我依照大夫的方子每晚薰香,足足有月餘。期間果然夜夜好夢,只是身體卻漸漸差了,蕭公子這才發現了不對。”
“他素來待我溫和,那次卻不容商量逼我戒掉,派人搜走了我所有的玉丹髓,將我關在屋裡。我心中其實也知曉他是為我好,可癮症上來卻控制不住,發狠罵他,威脅要殺他,又問為何偏偏他可以服用。而他任我打罵,還斥退了一眾前來相護的手下,丟下了他的所有事務,就與我兩人單獨待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