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奔波,把方向大致也摸透了。”
她有些肅然起敬,這明君吶就是不一樣,只是在嘉興待了小半月而已,竟然把路都給摸了個七七八八。皇帝沒聽見她出聲,側頭一看,就看見她鼓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眼神裡有那麼點狗腿子的意味。
他沒忍住,嘴角忽的彎起,伸手戳戳她的腦袋瓜子,也不說話,只覺得心情莫名愉悅。
做生意的人倒是起得早,一路上也有些鋪子開門了,他知道柳家巷裡有家油條鋪子挺出名的,這訊息還是前些時日趙孟言打聽來的。正巧去山上的路會經過那巷子,他便帶著昭陽拐了進去。
“先用早飯。”他指指不遠處那家亮起燈來的小鋪子。
那狹小的門口擺了一溜小桌小凳,清晨的薄霧還瀰漫在空氣裡,鋪子裡的燈火雖明亮,但看起來朦朦朧朧的,不甚真切,卻分外溫暖。
昭陽知道皇帝愛乾淨,便在第一時間掏出方手帕,替他仔細擦了擦凳子,又對著他面前的那處桌面使勁兒擦了擦,這才安安心心坐在他身旁。
店家是對中年夫婦,男人在炸油條,女人走過來笑著問候:“兩位客官,早啊,要幾根油條?小店的豆漿都是昨兒半夜裡現磨的,現在還熱乎著。”
皇帝想了想,要了十根油條,兩豌豆漿,他與昭陽對半分。
女人的表情很奇妙,詫異道:“十,十根?”
皇帝點頭,她也不便多言,只道今日碰見了奇人,這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紀輕輕、身材苗條,怎的胃口這樣大?這麼想著,她回鋪子裡倒豆漿去了。
昭陽鬼鬼祟祟地湊到皇帝面前:“主子,您從前也吃過這等子東西?”
他可是九五之尊吶,宮中才沒有這種廉價吃食呢。反正據她所知,他應當是沒吃過的,她也沒吃過。京裡也不興這東西。
所以兩個完全沒吃過豆漿油條的人就這麼老神在在地點了十根油條,當店主端著兩大盤足有昭陽小臂長短的油條過來時,兩人眼睛都直了。
甭說十根了,就是一人兩根也該撐肚皮了,這麼十根擺在這兒……昭陽看看皇帝,皇帝也看看昭陽,一時竟無言。
店主瞧著他們也是沒吃過豆漿油條的,聽口音約莫是外地人,便笑著指點說:“這油條可以單吃,也可掰成一節一節的,泡在豆漿裡吃。直接吃比較酥脆,泡著吃更軟和。”
昭陽決定身先士卒,伸手就掰了根油條,一節一節扔進碗裡泡著,然後拿了雙筷子嚐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吃嗎?”皇帝很緊張。
她眉頭舒展,笑嘻嘻地點頭:“好吃!”
皇帝也心動了,拿起筷子夾了根油條,但這東西油膩膩的,他有些不知從何下手。要像昭陽那樣去掰嗎?弄得一手油。昭陽也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了,當下看出了他的顧慮,皇帝愛乾淨呀,她是知道的,便伸手接過那根油條,靈巧地撕成條放進他碗裡,最後燦然一笑:“好啦,可以吃了。”
皇帝沒吱聲,低頭喝了一口豆漿,又夾了塊軟乎乎的油條放入口中。油條很香,豆漿有種淡淡的甜,混合在一起叫人覺得心生暖意。
左手邊是埋頭吃得很香的小宮女,右手邊的小鋪子裡是正在炸油條的中年夫婦,店門口的燈籠晃晃悠悠,從門內一陣一陣飄出來些許油煙。可此刻的油煙似乎也不那麼惹人生厭了,比起宮中從來都纖塵不染、莊嚴肅穆的場景,這樣的小巷只會叫人想到四個字。
人間煙火。
皇帝慢慢地喝著豆漿,那種暖意似乎隨著豆漿一同流入胃裡,然後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有那麼一刻,他覺得此刻的自己不是皇上,只是個普普通通在路邊吃早飯的百姓。
他忽然有些神往,到底有多少年了,多少年來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了?他們都叫著他皇上,叫著他主子,誰還記得他的名字呢?
記憶中的某個清晨,年幼的孩童在太明湖邊嬉笑打鬧,那時候母后是叫過他的名字的。她叫他子之,似乎有些繞口的名字,他牙牙學語時總也咬不對,會說成止之,又或者子資,沒得引人發笑。
那時候,年輕的女人穿著豔麗的宮裝,滿臉笑容地朝他伸出手來:“子之,到母親這裡來。”
很多年後,他登上皇位,她卻只能坐在慈寧宮裡叫他一句皇帝。
皇帝的思緒飄了很遠,再喝一口豆漿時,眼中已然溼潤。他想,這樣的一刻對他來說大概今生都難再有了,看一眼面前的人,她是唯一的見證者與陪伴者。
此刻,他是與她平起平坐的友人,可以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