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年後黃靜茹再未公開露面,羅風鳴覺得奇怪,去與父親羅淮探討此事時恰巧羅翠貞也在,小姑娘這才想起同窗的含糊抱怨,連忙告知了父兄。
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零碎線頭,若是落到旁人耳朵裡,只怕聽聽就過耳如風。
偏偏羅淮是個擅從小節觀大局的人,雖因傷久居深宅安養數年,但該有的靈敏嗅覺卻並未褪盡。
“另外,羅叔那裡還得了一個風聲,說是年後安王府私下活動頻繁,走動的似乎多是言官御史。”
“羅叔的意思是,黃靜茹的去向,或許與唐家背後原本那股助力有關;再加上安王府的動作來者不善,他讓你好生想想,是否有什麼把柄在黃靜茹手裡,也好早做應對的盤算,以免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徐硯深深嘆了口氣,如釋重負一般,“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雖說羅淮託徐硯帶話,可這事怎麼看,其中的內情都不簡單,以羅淮敢讓徐硯知道這麼多,已經算是不得已的冒進之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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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之前,羅翠微鄭重向徐硯執了謝禮,“多謝徐二哥,承情了。”
雖徐硯對此行一路輾轉而來的經過輕描淡寫,可羅翠微也不是個沒數的人——
若非羅家及與昭王府相關的人都被盯死,她的父親不會將此事託給本不相干的徐硯。
而徐硯繞那麼大的圈子才到了臨川,必定是因為京中到臨川的官道並不安全。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你稱我一聲‘徐二哥’,”徐硯笑彎了眉眼,“我也多謝你。”
童稚懵懂時也曾是玩伴,因為些許啼笑皆非的陰差陽錯而漸行漸遠。
當初泉山春獵結束時的那一出,他曾想過,也曾試過算計她;可她於三言兩語之間,就將他的盤算打了個落花流水,常年端坐主位養下的氣勢鋒芒畢露。
但她又並未因察覺了他算計的意圖而徹底與他翻臉,反倒掀了底牌,讓他知道,兩人之間竟還有隱秘的利益同盟。
原是他要挖坑給她,他也佔了先手主動出擊,可她猝然臨之卻不驚,反倒棍棒與甜棗齊下,剛柔並濟的手段使得對方只能跟著她的步子走。
就在那日,徐硯才明白,在他陷入家族內鬥,漸就要成為井底之蛙時,小時那個與他追逐嬉鬧的小玩伴,早已長成了他最嚮往的那般從容恣意、無畏無懼之人。
那時在驛館外,他隔借望著她在春日陽光下施施然離去的背影,心中忽地怦然,卻也知為時已晚。
今日她這一聲“徐二哥”,一個謝禮,也算了卻他一點遺憾。
“願二位殿下,安好。”
羅翠微聞聲回,眉目璀璨。
那般真誠無偽的笑容,在城北徐家二公子身上,已多年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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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則徐硯祝了“二位殿下安好”,可昭王殿下的心情顯然安不太好。
回府後,雲烈當即命人去請高展過來,自己則與羅翠微一道在書房等著。
“板個死人臉討打呢?”羅翠微站到他面前,笑著伸出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人家冒著風險幫忙帶信帶話來,不該道個謝嗎?”
雲烈驕驕矜矜翻了個白眼,哼道,“道謝是應該,可那聲‘徐二哥’,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啊。”
那一聲“徐二哥”,背後承載著羅翠微與徐硯懵懂稚齡時的玩伴之誼,那些天真無邪、言笑晏晏的時光裡,根本沒有“雲烈”這個人。
真是無能為力的酸。
“哦,這事嘛,沒能早些認識你,還真是對不住啊,”羅翠微捏著他的下巴搖了搖,俯身湊近他的鼻尖,甜甜蜜蜜地嬌聲道,“雲烈哥哥。”
雲烈頰邊乍然浮起久違的赭紅,瞪了她片刻後,倏地仰面在她唇上吻了好幾下。
如戀花的蜂蝶,翩躚輕躍,淺淺纏著蜜朵。
“這回不算,”他沉嗓輕啞,眼角有笑,“晚上再叫一次。”
或者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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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間隙,雲烈小心取下信函的蠟封,抽出信紙。
那信紙的紙張是尋常的白紙,但卻不是尋常信紙的大小,攤開來就只有羅翠微的手掌那麼大點。
羅翠微湊過來瞄了瞄,皺緊了眉頭。“這是什麼天書?寫的什麼?”
密密麻麻的小字,歪歪扭扭,鬼畫符似的。
“北狄文,我也不認識,”雲烈眸中大寒,似有所悟地握掌成拳,“晚些讓傅謙過來瞧瞧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