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不高,卻是淮南有名的青年才俊,品行端正,才華卓然,外祖父愛其才華人品,悉心指點教導,又幫他進國子監讀書,去年中了進士,被安排在翰林院歷練,對京中近來情勢應當知道不少。
伽羅八歲喪母,十歲被送往淮南後便一直住在外祖父家中,姚謙待她向來很好。
從他那裡,興許還能探到些訊息。
且此時,伽羅也很想見到他。
*
到得學甲巷,伽羅按著熟悉的地址尋過去,甲字三號的院門敞開,外頭停了輛馬車,有僕人在匆匆搬東西。
伽羅稍覺意外,還未同嵐姑走至門前,旁邊幾個男子行過,對著院子指指點點。
“看樣子,是真要搬走了?”
“攀上了鳳凰,可不得搬走嗎?能娶徐相的千金,這回他倒是小人得志了……”
“可不是,要不是靠徐相提拔,憑他也能進戶部?”
……
議論聲尚未走遠,院裡腳步聲響,數名僕人簇擁之下,熟悉的身影挽著錦衣華服的美人走了出來。兩人應是夫妻,男子揭起車簾,溫聲送她進了車廂,在他躬身進去之前,似是察覺什麼,猛然朝伽羅所在的方向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伽羅如遭雷擊。
俊朗的眉目,高挺的身姿,玉冠華服映襯下精神奕奕,是熟悉的模樣。他的唇角尚且帶著笑意,如同從前在淮南時,一起跟隨外祖父遊春踏青,他君子如玉,舉止溫和,笑著教她認山間花木。
聽外祖母說,姚謙曾向外祖父求娶自己,外祖父也與父親商議過,有意等她年滿十五後定下婚事。
她也曾期待那天的到來。
可如今,他竟然成婚了?他娶了徐相的千金?什麼時候?
伽羅腦海中全然空白。
對面姚謙顯然也沒料到她竟會來這裡,掀簾的手僵在那裡,一怔之後面色微變,旋即不動聲色的落下車簾,隔斷視線。
轆轆車聲響起,裝飾華貴的馬車在僕人的簇擁下很快走遠。
伽羅倚靠在嵐姑身上,只覺有萬鈞重物壓在胸腔,呼吸都變得困難。
曾經那樣熟悉的人,卻在此時裝作不識!
哪怕聽到皇帝被擄走,祖父戰敗的訊息時,她都未曾這般震驚。是震驚,是難過,還是失望恐懼,她也說不清,只是手腳難以遏制的顫抖起來,喉嚨漸漸乾澀。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將那封捏了許久的信收回袖中,握緊了拳走回馬車,一隻腳如同灌了鉛,另一隻腳彷彿踩在雲端。
她看到陳將軍目光狐疑,似在審視,只能竭力鎮定,不叫臉上有太多波瀾。
*
回過神時,車駕已然靠近東宮。
嵐姑滿眼心疼,將伽羅抱在懷裡,聲音又低又急,“……姑娘?就當他忘恩負義沒心肝,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可千萬別傷心。後面還不知道會怎樣,你的身子還得保重……”
“嵐姑。那個人,是姚謙吧?”
伽羅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陌生。
“姑娘!”嵐姑沒忍住,哽咽出聲。
溫熱的淚落在手背,緩緩滾落,伽羅吁了口氣,喃喃道:“是他就好,還以為我看錯了。”
手裡的信已被汗水浸得溼透,她瞧了片刻,斷然攔腰撕開。信箋柔軟,她卻撕得費力,片刻之後,外祖父的手信化為碎片,凌亂地躺在掌心。
伽羅尋個手帕包起來,交給嵐姑,“回頭丟了。”
“姑娘?”嵐姑向來疼惜伽羅,此時覺得心都要像那封信般撕扯碎了,抱著伽羅不住安撫,“那些事咱們先不管,眼下如何應對太子才是最要緊的,姑娘先別傷心……”
“我沒事。”
伽羅直起腰來,將眼角不知何時沁出的溼潤擦拭乾淨。
馬車停穩時,伽羅掀簾下去,姿態端然,面無波瀾。嵐姑被留在了外面,她則被東宮侍衛引著入內,穿過飛簷翹角的巍峨屋宇,繞過雕琢精緻的婉轉回廊,終在一處敞廳外駐足。簷頭鐵馬隨風,獸首崢嶸,廊下玉璧微明,窗鏤菱花,皆是皇家威儀。
侍衛入內稟報,片刻後,由宮人帶伽羅入內。
迥異於外面的春光柔暖,廳內金磚冰涼,兩側的銅甕中水仙青蔥,似有水汽蔓延。
伽羅低眉垂目,瞧見那一角墨色織金的袍角時便跪地而拜,“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廳內死一般靜謐,伽羅屏住呼吸,保持著跪伏在地的姿勢。
膝下地磚冰涼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