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謝珩復將那圖畫瞧了兩眼,未再逗留,抬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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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忽然閒了下來。
滿架的書幾乎都被她翻遍,除了那本殘卷,沒有半點旁的線索。離五月底還遠,她打聽得鸞臺寺佛事的日子,想了想,託杜鴻嘉給她帶來上好的紙筆,由嵐姑幫著磨墨,她早晚焚香抄經。
許多年前的事非她所能左右,事涉奪嫡之爭,身襲侯位的祖父要做,連父親也難奈何。
然而傅家畢竟難逃干係。
謝珩和謝英娥因為那件事失慈,甚至還有胎兒夭折腹中,這些罪孽,都是傅家欠著謝珩一家的。如今謝珩不計前嫌,答允從北涼手中設法搭救父親,她人微力輕,能報答的實在有限。抄卷佛經,雖不能令逝者起死回生,到底也是點心意。
傅良紹是京中才俊,伽羅自幼隨他習字,至淮南後,外祖母又尋了名師指點,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極為漂亮。
檀香嫋嫋,嵐姑在案旁研磨,半聲也不敢打攪。
直至伽羅抄完一篇,才道:“姑娘手腕酸嗎?”
伽羅含笑點頭,貓兒般湊到嵐姑懷裡,“給文惠皇后抄佛經,每一筆都得認真。嵐姑你幫我揉揉。孃親從前也愛禮佛,回頭再抄份給她,捐在鸞臺寺裡……”話未說罷,忽聽門外輕釦,伽羅詫然抬頭,旋即道:“誰?”
“是我。”門外竟是杜鴻嘉的聲音。
伽羅喜出望外,當即過去開門。
門外杜鴻嘉負手而立,見了她,微微一笑。
“表哥走路真跟貓似的,都到了門前,我也沒聽見。”她含笑請他入內,嵐姑幫著倒茶。
杜鴻嘉道:“來了有一陣,聽她們說你在抄經,就在外面等。你沒聽見動靜,定是太專注。外面天氣甚好,你整日關在屋中,不覺得悶?”
“倒想出去散心,只是——”伽羅擠擠眼睛,低聲道:“怕碰見樂安公主。何況如今情形,凡事還需仰仗太子殿下,我可不敢生事。沒有殿下允准,我還是在屋中安靜抄書。表哥今日怎麼得空過來?”
“殿下吩咐過,你是客居在此,公主已回宮了,不必擔心。”杜鴻嘉起身,笑道:“出去散散心,我來護駕。”
伽羅依言,帶了嵐姑在側,隨他出去。
兩人自回京後甚少見面,杜鴻嘉昨日才去過傅家,將近況說了,忽而嘆氣,“老夫人身體每況愈下,近來行事,嗐!老太爺在北涼生死未卜,大舅父和二舅父又被問罪,她想借著徐相的勢力挽回頹勢,竟打算將你二姐許給徐堅。”
“徐堅?”伽羅頓住腳步,“你沒聽錯?”
“是他。去年徐堅喪妻,頗消沉了一陣。徐相有意給他續絃,老夫人得知,便動了心思。昨日見著你二姐,她哭得可憐,不肯答應,老夫人只責罵她沒有孝心,不肯為長輩分憂。”
“哪能這般分憂!二姐才十六歲,那徐堅已三十二歲了!且不說繼室的身份,那徐堅的品行受人指摘,連我都聽說了。二姐性情傲氣,恐怕是寧可嫁入蓬門蓽戶有才德的人,也不肯跟徐堅。”伽羅恨聲,“何況徐相父子又不傻,難道二姐續了弦,他就肯搭救兩位伯父?長姐是徐相明媒正娶的兒媳,也沒見徐相搭救傅家。”
“是這道理沒錯。”杜鴻嘉頷,“徐相自身難保,哪會幫旁人。”
“老夫人這是病急亂投醫,卻為難了二姐。”伽羅不滿。
住在京城的那兩年,她被老太爺和老夫人不喜,兩位伯父伯母對她自然冷淡。長姐自居侯府嫡長女,向來不愛搭理她,唯有二姐傅婎肯常來看她,說話解悶。
兩位伯父落難固然令人心焦,若要設法搭救,本該兩位伯母出力。
將二姐傅婎嫁給徐堅做繼室,能有何用處?
不說徐家未必答應,以傅婎的性子,怕是絕不肯的。
正自思量,又聽杜鴻嘉道:“昨日出府的時候,在外面碰見了那位姚謙。”說話間,炯炯目光瞧著伽羅,如同探究。
伽羅卻只一笑,“他?還真巧。”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馬車轆轆駛過長街,兩側雜花生樹,暖風拂柳。融融春光之中,過往行人卻都面帶惶然,匆匆走過門庭冷落的商鋪酒肆,聽見馬蹄聲時迅避讓在道旁,驚弓之鳥般躲開那些飛馳而過的報信士兵。
一個月前皇帝御駕親征,卻在虎陽關外被北涼擄走,數十萬大軍潰於一旦。
京城帝宮頓時陷入慌亂。
如今朝中雖立了新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