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縣裡的仵作不頂事,到時被府衙懷疑縣裡辦的案子就糟了;樂文明連忙上前打圓場:“易大人,先前縣裡的老仵作前些日子已經辭職回鄉了,這個小吳是原來仵作的徒弟,新上手的……”
易長安並不是想為難人,只是不想出現差錯。看了吳仵作一眼,易長安示意他站上前來:“還有,不能因為屍體沒有外傷,是從水裡打撈起來的就說他是溺亡,具體要解剖之後才能確定他是生前落水還是死後落水。刀具都帶了嗎?”
吳仵作正仔細聽著,聽到易長安跟以前師父一樣說了這麼一句話,下意識地就點著頭把手邊的工具箱遞了過去。
易長安接過來取出裡面一柄細長的解剖刀,跪在屍體旁邊持刀劃了下去;吳仵作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哎呀”了一聲:“易大人,這……這種事還是小人來吧!”
易長安搖了搖頭:“我邊做邊說,你儘量學著,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以後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也可以來州府問我。”
吳仵作連忙點頭,見易長安熟練地持刀在屍體肩關節處開始延伸到和腹部切出一個“Y”形切口,馬上就問了出來:“易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切?”以前師父教他都是一刀直線切下的。
隨著刀子劃過,屍體膨脹的腹部“噗”的一聲癟了下去,一股惡臭迅速瀰漫開來,即使是在河灘這種空曠的地方,也讓周圍的幾人立即退遠了距離。
易長安偏過頭停頓了片刻,才低聲解釋起來:“方便開啟胸腔。”一邊說著,一邊手中用力,沿著肋骨和與胸骨相連的軟骨分界線走刀,摘除掉整個胸腔前部,小心翼翼地將死者的肺葉切了下來。
“如果是生前溺水,溺死者會在溺水時會吞入大量的溺液,當溺液進入肺部後,會讓肺泡腔內含有大量溺液等液體,同時部分肺組織還會形成肺氣腫。
如果屍檢時雙肺體積明顯增大,重量增加,肺表面有肋骨的壓跡,邊緣鈍圓,觸之有揉麵感。肺臟表面顏色淺淡,光澤感增強,整體呈淺灰色,其中夾雜著淡紅色的出血斑塊,這就叫‘溺死斑’。”
易長安辦過不少拋屍案,對法醫鑑定的這一套還是熟悉的。將手中的肺臟拿給吳仵作,繼續解說了一句:“但是這具屍體已經出現了,我們從這個得充滿氣泡的肺臟這裡已經辨別不了死者是否生前溺水了;你可以仔細看看。”
吳仵作有些發抖的捧著那一團暗紅發黑的肺臟,穩了穩心神,繼續問了出來:“易大人,那還可以怎麼判斷?”
“還可以看胃。”易長安將死者的胃囊摘了出來,輕輕一刀劃開,眼睛睜大了幾分,“胃裡沒有溺液,死者有可能是乾性溺死,也很可能是被人死後拋屍!”
“乾性溺死?”吳仵作忙將手裡的肺臟放到一邊,好奇地看向被易長安劃開的胃囊,“乾性溺死是什麼?”
“乾性溺死是指人掉入冷水時,因為冷水刺激喉嚨產生痙攣窒息而死。”易長安一邊解釋,一邊仔細檢查著死者的口鼻腔,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轉而解剖了第二具屍體。
跟頭一具屍體一樣,第二具屍體的胃囊裡也沒有溺液。
“先前這兩人的腰帶糾纏在一起,一起浮屍水面,我從兩人的衣著推測兩人可能是主僕。根據兩人的死亡時間來看,應該是差不多同一時間死亡的。
如果這兩人是同時落入水中的,那麼一下子都出現乾性溺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更偏向於這兩人是被謀殺。”易長安的目光落在了兩個胃囊上,“如果是服毒致死的話,已經過了這麼幾天了,也不知道還檢測不檢測得出來……”
吳仵作連忙取了兩支銀籤子洗淨,探進了那兩個胃囊,等取出時,銀籤卻並未變黑;吳仵作不由看向易長安:“易大人,難道也不是服毒?”
易長安搖了搖頭:“實際上銀器並不能檢出別的毒物,銀製品能檢出砒霜,也只是因為砒霜裡面有一些含硫雜質而已,銀子露出這些含硫雜質,才會變色。”
“竟然是這樣?”站在一邊的黃公子若有所思,忽然問了出來,“那這兩人到底是不是中毒死的,就沒有辦法查出來了嗎?”
如果有裝置有儀器,查出來自然是分分鐘的事,但是現在……屍體還在水中浸泡了那麼些天,已經出現了巨人觀,內臟也得厲害,一些中毒的症狀靠現有的手段是沒法查出來了。
易長安搖了搖頭,沒有答話,只是取過剪子,小心地剪開了死者的十二指腸,用銀籤輕輕撥著裡面的腸容物,試圖從這些被胃液消化過一遍、早已面目全非的食物殘渣裡找出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