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問說到此處,忽然聲音變得極小,顧柔會意地把耳朵湊上來,聽見父親道:
“太公峰半山腰有一株弓形古松,邊有飛來瀑;就在那古松的樹下埋藏一鐵盒,裡頭放著鐵衣的配方,和解□□……”
顧柔驚詫:“鐵衣之毒有法可解?”
“是。你爹無能,這麼多年無法消除鐵衣給人帶來的毒害,不能把它變成一劑有益無害的良藥,只能尋到一個壓制的配方。不過此解藥唯有服下鐵衣初期服下,方才管用,若是超過五日,元氣消耗過度,只能聽天由命,若是到了第八日之後,徹底預支了精力,這鐵衣便再也無解了。”
顧之問抓住女兒雙手,緊緊握著道:“爹請求你,一定要上去拿到這卷藥方,將它徹底銷燬。”
顧柔不由得又是一呆,猶豫了:“爹,可是,我是替朝廷來拿鐵衣配方的。”
顧之問驚訝:“你怎麼會成了朝廷的人?”在他眼裡,官場上的沒一個好東西,朝廷只是一群豺狼虎豹披上人皮聚集的產物。
然而,他這樣問罷,卻顯得對顧柔的解釋並沒有多少興趣,只是疾言厲色呵斥:“鐵衣害人遠甚於戰爭!只要世間還存在它,就會爭端不休,戰火連綿!”
“可是皇上想要鐵衣,是為了大晉能夠國悍兵強,威懾邊關。”
顧之問不禁重重搖頭,嘆息:“女兒,你別傻了,天底下哪有沒有野心的霸主?所有人都一樣,只要掌握遠甚於人的力量,你且看他會不會去攻打鄰國開疆拓土,人的*無窮無盡,便是再道德的人,也抵擋不住這層誘惑,這世上就不應該存在超凡之力。”
顧柔沉吟,半響問道:“爹,若是我此刻問你鐵衣的配方,你是不是也不肯告訴我。”
顧之問嘆氣。鐵衣這副藥配方極其複雜,從採集草藥的時辰到火候,煉製時辰,錯了一樣,功效大相徑庭。即使旁人拿到了真正的配方,沒有他在旁監督指導,沒有長期煉藥的經驗,也不知會煉出什麼邪門古怪的藥物出來——這也是路平安覬覦鐵衣,偷師已久,卻始終不能找到法門的原因。
他懶得多做解釋,只告誡道:“爹即便告訴了你,你也無法複製。平凡是福,你不要去追求用鐵衣換取什麼潑天富貴。你爹一生最後悔之事,便是製造了鐵衣,害得你娘最後慘死。爹知道你娘一定希望我這麼做,你一定要幫爹。”
顧柔震撼,她想要得到鐵衣,卻不是為了父親所以為的富貴,而是想要為家族洗脫罪名,然而,父親並不在乎這樣的罪名;而她自己,卻在思考是否要做此種捨棄。
她想起答應大宗師的話,還是決定先弄到鐵衣配方再說。
顧之問見她沉默,以為她貪心,忙道:“女兒,你答應爹,把那個盒子拿到,銷燬裡頭的配方,好不好?否則你爹你娘,九泉之下亦死不瞑目!”
“爹,我答應你,我現在就上太公峰取東西。”
顧柔正要出門,卻聽外頭有腳步聲,顧柔和父親對視一眼,她立刻倒地,裝作捂著腹部呻|吟之狀,顧之問繼續裝瘋。
進來的人卻是沈硯真。
沈硯真聽到訊息,立刻趕來,給顧柔切脈觀察症狀,然而顧柔毒性已解,沈硯真卻看不出箇中毒的端倪來,只是很焦慮這莊氏究竟給顧柔下了什麼毒,竟然如此難以分辨。她一邊尋找藥材,一邊道:“小柔,這莊氏下毒手法奇詭,我也斷不了症,只能勉勵一試,你且忍一忍……但願老天保佑。”
顧柔一聽,知道她是友非敵,不由得朝父親看去。顧之言已換了個姿勢,盤膝而坐,冷冷盯視沈硯真:“莊氏令你前來?”
沈硯真搖頭:“不是的……”突然一震,抬頭也望著他:“……師父,您好了?”
顧之問道:“你還認我這個師父。”
沈硯真悲喜交加,一路爬過去,跪在他面前,淚水滿盈:“當然,徒兒一生都認您這個師父。”沉默寡淡的臉龐泛著狂喜的暈紅。
“很好,那你替我殺了莊菁那賤人。”
沈硯真一呆。
顧之問挑眉:“怎麼,你又不敢了。”
沈硯真忙磕頭解釋:“師父,不是徒兒不敢,是徒兒根本殺不了她,您不曉得她如今在外頭引來多少軍隊守衛……”
不等她說罷,顧之問便冷笑:“枉我養你這麼久,卻養出如此的一個反骨賊。當初我本想拿你做鐵衣的試驗,若不是你師孃說你還小,又是女孩兒,極力勸阻我,你早死了。她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卻如此報答。”
沈硯真徹底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