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湯回頭看冷山,發現冷山也在看顧柔,一時驚訝。
冷山盯著的卻是顧柔手裡那把梳子。
牛角梳,淡黃髮暗,因為經年累月隨身攜帶,也沒有得到很好的儲存,如今上頭滿是裂紋,但依然是他習慣隨身攜帶的一個物件。
周湯也認出那把梳子,不由得嘆口氣,他想安慰點什麼,但又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只望著天,憋了段隱晦又看似深奧的話道:“暴雨是會影響心情,但是天總歸會放晴的是不是,你就當做下過一場暴雨,萬事隨水流去。”說罷做作地伸個懶腰:“哎唷,困死了,休息休息,明天趕路。”逃難似的從這氛圍裡走開。
……
顧柔這邊給祝小魚梳順了頭髮,預備收拾東西回客棧,祝小魚回過頭,瞧見了那把梳子,“哎”了一聲道:“這是冷司馬的,咋還沒還回去呢?”
顧柔驚訝:“冷司馬?”祝小魚解釋了一通。
顧柔一下子想起在荊州碼頭那會,冷山來找她,原來不是跟她談去留問題,而是跟她索要這個物件。難怪覺得他當時前言不搭後語。
顧柔拿在手裡仔細地端詳,只見那佈滿龜裂痕跡的牛角梳上,有兩個模糊不清的刻字,磨損嚴重,細細辨認,乃是“叔瑜”二字。
她剛想說,那明天還給他就是了。便看見一顆沙柳背後,冷山快步走來。
她有些驚訝,這速度也太快了,趨近於大變活人。然而沒來得及驚訝太久,頭頂上忽然變天,月光一下子不見,只聽江水呼嘯,勁風颳來,天地霎時變暗。就像周湯所說,還真要下暴雨了。
幾乎是很難辨認出對方面容的黑夜裡,冷山的聲音近了,他伸出手,顧柔看見他寬大的手掌平攤在眼前:“拿來。”
“是,冷司馬。”顧柔剛說完,天上便開始落雨線,勢頭不小,越來越密。她把梳子放進他手心,補了一句:“多謝冷司馬。”
他懶得廢話,扭頭要走,又聽見她在後面道:“也謝謝常玉。”
他猛然轉過身。
沒了月光的天地間,夜色昏暗,但顧柔能感覺到對方眼裡那種逼人的注視,她感到有些奇怪,但仍解釋道:“因為伯仲叔季,叔是三,玉就是瑜,常玉別名常老三,所以這把梳子是常玉的,對不對?勞煩您幫我朝他轉達謝意,我還不曉得他是隊伍裡的誰呢。”
說幾句話的功夫,已經發展到雨勢傾盆,旁邊江中白浪滔天,驚濤怒嘯,巨浪一個接著一個拍擊在岸邊堤壩上,彷彿要吞噬天地。
顧柔渾身溼透,莫名其妙。
她就這麼幹站著,跟冷山在大雨中面對面,他不開口,她不敢走。
這又是他變著什麼花來奚落她的法子了?顧柔不曉得自己這幾句話,又哪裡觸及了他的逆鱗。她緊張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而立即又被瓢潑大雨澆個滿臉透溼,視野徹底模糊。
驚濤聲和暴雨聲中,目不能視,而不能聞,他突然向前一步,彎下腰,湊向了她的耳垂——
她渾身一震,終於聽見了他輕輕的聲音:
“你要是閉嘴的能耐和多嘴一樣就好了,可惜你不會閉嘴,因為你憋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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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便離開了,顧柔在暴雨中愣怔良久,直到祝小魚過來搖她。
……
早晨天亮的時候,姑子們忙著簡單梳洗;祝小魚的梳頭也只是簡單地在頭頂盤一個士兵單髻,她奇怪地瞧著她身邊把臉埋在水盆裡的顧柔,她咕嘟咕嘟地在水下吐泡,練習閉氣。
祝小魚看著鄒雨嫣她們陸續從客棧房間走出來;經過視窗;推推顧柔:“伍長;快集合了。”
顧柔把臉從水裡抬起來;深吸一口氣,大口吐出:“來了。”
眾人簡單進食,然後趕路;於卯時抵達漢壽城南部百里郊外。
操光率領的雲南軍隊在圍繞漢壽城六十里處興造營寨和攻城工事;從四面將漢壽緊緊合圍。他還派兵將漢壽城北隅延伸向月池湖湖泊的取水河流封堵;派上重兵封鎖。
冷山帶領斥候們抵達月池湖;在湖邊的蘆葦蕩裡躲藏;觀察敵方的水寨和戰船部署;冷山讓田秀才觀察他們的樓船構造;畫下來以為標記。
畫完樓船和水寨圖,轉移了一下位置,發現月池湖上游的閘口,敵軍強徵當地民夫在修築堤壩。
冷山低聲道:“他想引水灌城。”
後軍侯周湯給田秀才等人解釋,漢壽城池北部地勢較為低窪,又傍湖而建,這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