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一腳踢翻賣魚張老漢的魚簍,揚長而去。
豆腐七叔忙著收攤:“唉!這破年頭,活不下去了,不出來擺攤餓死,出來擺攤被這幫喪心病狂的兵痞搶到窮死,還不如回家自己磨塊豆腐撞死——不行,我連自殺的那塊豆腐都讓人給搶去了。這破世道,活著全是湊合,死了圖個將就。”
活著湊合,死了將就。
顧柔心想,誰說不是呢?
擁擠的人潮裡,接頭人手心遞過來一張小紙條。顧柔會意地找了個角落,躲到暗處拆開:
——冒充之人來自離花宮。
離花宮啊。顧柔歪過頭想了想,最近十年來的江湖殺手排行榜上,離花宮的人始終穩定地佔據著前三,這麼龐大有勢力的刺客聯盟,這麼好的生意口碑——為什麼非要跟那些出來單幹混口飯吃的小朋友過不去呢?
真是個破世道!不抱個大腿都活不下去了,難怪韓豐那副臭嘴臉!
顧柔輕輕地哼了一聲。
看來她這個真正的“九尾”,是時候得親自出馬,正本清源了。
夜晚,銅駝大街。
早春寒氣侵人,街道上靜寂無聲,偶然響起隔壁街更夫的梆子:“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薛芙帶著一幫官兵埋伏在巷子的夾角里秘密監視,被冷風凍得打了個噴嚏。
身邊的韓豐連忙脫下披風,裹在她肩膀上。薛芙回頭柔情蜜意地朝他送了送秋波,攪得韓豐心神盪漾,差點沒昏過去。
裨將突然小聲報告:“目標出現了!”
一條黑影竄入了青盔巷。
兩人立刻停止眉來眼去,薛芙搖手一招,一行官兵全數出動,朝青盔巷子包抄而去。
青盔巷子乃是洛陽街道中有名的一條巷,因為臨近主幹道銅駝大街,又臨近皇城,成為許多達官國師之家開府建衙的首選,有權有勢的人搬進來,平頭百姓遷出去,幾百年變遷下來,就成為洛陽城中極為顯赫的一片富人區域——光富不行,還得身份尊貴。
那條黑影閃了兩閃,就攀上重簷,掠進了兵部尚書家的府院。
這刺客今夜原本接了一單私人買賣,要到毛尚書家取他的一個寵妾人頭。其實這樁買賣的委託人,不過就是毛尚書的夫人,毛夫人麥氏進門數年不得丈夫青眼,倒教一個小妾霸佔郎君寵愛,這口氣鬱結多年怎麼也咽不下去,於是麥氏聽從兩個親信管事的建議,透過武林人士搭橋牽線,打算找個殺手來把那賤人做掉。
毛麥氏畢竟是尚書正房夫人,一出手財大氣粗不含糊,就要找最靠譜的刺客,把這樁情殺做成看似官場尋仇的案子,於是牽線的武林人士果然不負所望,一找就找到了江湖中最大的刺客組織離花宮。
麥氏不懂什麼梨花宮杏花宮,只曉得兵不血刃地把丈夫身邊的狐媚做掉,她還精心給刺客編排了劇情:“趁著她侍寢老爺那一晚闖進去,一刀宰了那賤婦,然後本夫人帶人衝進來英勇護駕,寧死護住老爺,你就被本夫人的英勇不屈嚇得撤退!”好一齣刀口救夫的狗血劇本。
那刺客收了錢,果然準點按時地出現在毛宅。麥氏故意找藉口在內宅說看見賊影,一下子把半院的家丁都喊了去,妾氏的院落便空出一片。
刺客在房樑上尋找,揭開一片瓦,果然看見毛尚書摟著他的小心肝哼哼唧唧在尋歡,那脫得精光白條的小美人跟水桶腰的毛尚書摟成一團,正親得口水吧唧,突然停下來問道:“老爺,怎麼外面那麼吵?”
“誰知道那個瘋婦又作妖!不管她,我的小親親……”
刺客取下腰間一把千機匣,扣上簧線,去瞄屋裡的小妾。
毛尚書跟小妾翻來滾去,你上我下換來換去好不熱鬧,一下子他的弩道軌跡對著毛尚書,一下子又對著那小妾,不怎麼好瞄準。
刺客覺得不行,萬一鬧個誤傷出來,小買賣就壞了大名聲。離花宮是江湖中一塊有信譽的金字招牌,如果這樣毀了,老大非把他削成孫子不可。
所以他又蓋上瓦片,把千機匣收起來,從靴筒裡摸出一把短匕,準備下房。
結果一轉身,就對上了後面站著的顧柔。
“兄臺,我看你身手不凡,裝備齊全,別說是離花宮的人,單幹也有一番大事業,何必頂著別人的名頭?”
這刺客原本是來殺人的,結果被別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孃的,誰?走路沒一點兒聲!
和這刺客一模一樣的狐狸面具下面,是顧柔清柔冷魅的女聲:
“兄弟,本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