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兒的主人在家麼?”
顧柔歪著腦袋朝旁邊瞧去,原來是一位年輕女子在敲隔壁國師家的大門,但是她看向的方向卻是自己。
那女子一身紫衣,帶著一對圓輪形的銀耳環,她不著脂粉,卻顯得淡雅秀美,氣質風度使人過目難忘。
“這會兒應該在吧,”顧柔算了算國師每天下朝的時辰,這個時候國師應該已經散朝回來了,“你再大點嗓子,裡頭聽不見。”
女子不苟言笑,卻無惡意,眼神宛如清澄湖水的柔波:“多謝。”她一隻手撩起袖子,露出玉白的手腕,彎曲兩指,用關節處輕輕地叩擊著院門:“請問主人家在麼。”
她真是太文雅了,這敲門聲如同蚊子嗡嗡嗡,簡直不夠撓癢癢,顧柔看不下去:“你讓一讓,我來。”
紫衣女子退後一步,顧柔走過來,氣沉丹田:“有人在——”
嗚呀一聲,朱門開了,露頭的竟然是孟章,壞笑看著顧柔:“小柔姑娘,你來看師座啊。”
顧柔問他:“這是你們的客人嗎?”
紫衣女子從她身後走出來,優雅見禮:“在下沈硯真,應約前來拜訪。”
孟章一愣,連忙顯露出恭敬的神色來:“原來是沈大夫,有失遠迎,快快請進,我家師座正在裡面。”
沈硯真點了點頭,提起裙子跨進門檻,回頭朝顧柔欠身致意以示感謝,臉上無喜無悲,一派超然清淡,風度絕佳。顧柔連忙也朝她欠身。
“她是你們家大宗師請來的客人呀?”顧柔問。
孟章涎皮臉地笑:“小柔姑娘可別誤會,她是寶珠請來給師座診脈的。咱們師座眼睛裡,那可只有你一個人啊。”
顧柔不理他,轉念一想,又問:“大宗師他病了?”
“那可不,害相思病,天天想你呢。不過您別擔心,等什麼時候您成了我老孟的師孃,估計師座他的病呀也就好了。”
顧柔一惱,轉身就走:“不跟你說了。”心想國師他有錢有勢,就算病了,請個好點的大夫看病,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孟章的聲音還從身後傳來:“師孃您不進去看看師座嗎?”
顧柔咬了咬牙,跺腳回頭:“不許這樣亂叫!”孟章吐了吐舌頭,扭扭脖子,表示你拿我怎樣,嬉皮笑臉掩上門。
剩下顧柔一個人站在家門口,還沒到正午,日光微斜,她被埋在國師家大宅院的高聳的陰影裡,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國師對我,當真一點兒雜念都沒有嗎?他倒底為什麼不斷接近我。
去國師府赴宴的那一回,她都說得明明白白了,可是國師也信誓旦旦保證,他不喜歡她。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出現在這裡呢。
顧柔腦子裡閃出一個很奇怪的念頭:如果沒有老妖怪,我會喜歡國師嗎?
國師他什麼都很好,接近於完美,可是接觸他這個人,只能聽見語言,看見外表;卻一點也看不出的心裡在想什麼,他像是一張精緻的面具,無懈可擊可是面目不清。
而她,只是需要一個能夠對自己敞開心扉,真誠以待的人罷了。她很相信這樣的緣分,每當想起她的老妖怪,她的心就怦怦直跳,充滿溫暖和感動,這樣的感情是真實可見的。
她覺得,自己和老妖怪之間,才是真正上天賜給的緣分。
國師新宅的閣樓上,外間的客席上面擺著一張紫檀木長案,寶珠和沈硯真各坐一邊的蒲團上,案上清茶微香。
寶珠起身:“那就有勞沈姑娘了。”
兩人來到裡間,青色的紗簾低垂,風從兩邊的窗子裡吹進來,將那紗簾吹得忽開忽合,裡面的長榻上隱約可見側臥一人,正是國師。
沈硯真是寶珠請來專門為國師診治的,因為國師不斷“幻聽”,寶珠和石錫擔心長此下去會對國師造成傷害,所以當聽說從雲南來了一位神醫專治疑難雜症時,便差人去請了。不過這位沈姑娘清高慈悲得很,專門為貧苦百姓治病,卻從不醫治達官貴人;還是寶珠三番兩次求請,並答應沈硯真為賑濟窮人的道觀捐贈百萬銀兩,沈硯真這才答應前來一觀。
垂簾後伸出來一隻修長的手,五指骨節分明,指甲整潔剔透,乾淨得如同玉塑。沈硯真還是第一回見過男人有如此好看的手,她接過來,輕輕搭上國師的脈,臉上的表情沉穩鎮定。
“怎麼樣?”寶珠和孟章一人一邊,等得有些著慌。
沈硯真放下國師的手:神色依舊淡淡:“可能是連心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