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陸大使再次跪倒,叩首道:“老大人聽下官一言!”
這種求饒嘴臉,審案無數的李大人見得多到麻木,絲毫起不了同情心,下面此人要說的話,只怕不是抬出後臺,就是行賄罷。
他又正氣凜然的喝道:“既然已經承認,還有什麼可辯解的!朗朗乾坤之下,豈容你貪圖錢財胡作非為,休想本官包庇於你!”
陸大使抬頭道:“敢問下官身居宣課大使,首要之務是完成朝廷定額,老大人以為然否?連坐之法,正為此而設,懇請老大人不可不察!”
李佑聞言不怒反笑;“荒謬之極!不過是拿著朝廷當藉口,橫徵暴斂滿足你的貪慾,這等把戲,不要在本官面前耍了!”
陸元廣憤然道:“老大人有所不知。按戶部則例,應徵稅的有五大項七十餘類,有可細分數百種,所有貨物稅賦大抵約莫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三不等。
朝廷每年額定我崇文門上繳稅銀二十五萬兩,卻連年不足額。究其原因,乃商人生性逐利,奸猾比比皆是,常有瞞報漏稅之事。我稅關人手有限,又對貨物不甚熟悉,如能盡查之!
無奈之下,本官才定下連坐過關之法,不行此法,難以完納國稅!
其一,每批行商一同開列稅單,出現瞞漏,便要連坐罰沒,正為鼓勵同批行商互相監督舉報也。商人之間,總比胥吏熟悉貨物。
其二,實情還是漏稅的多,被查出的少,如不連坐,那麼被查出的數目遠遠抵不過逃稅的數目。故而才行連坐罰沒之法,以此多餘罰沒衝抵逃稅之數。
之前連續三年沒有完成朝廷額定數目,只有今年有望足額,下官這番為公的苦心,在老大人眼中都是為我一己之私橫徵暴斂麼!下官雖死也不服!”
李佑無語,這都什麼歪門邪道辦法,真是術業有專攻,他沒幹過稅課之事,萬萬沒想到過這些。
但不得不承認,單純從徵收稅銀角度,聽這陸元廣解釋過,連坐大概還真是很有效的法子。
好罷,這姓陸的佔住了公事的理,感到似乎從道理上不好批駁他,總不能指責陸大使徵稅太積極。李佑只能繼續責問道:“爾有意連累那些無辜者,豈是君子所為?”
陸元廣腔調悲憤的說:“老大人覺得朝廷稅銀重要,還是商家之事重要?何況我崇文門稅銀盡入內庫天財庫,是宮中用度所需,怎可短少!
重任在肩,下官為朝廷效力從不敢惜身,揹負罵名亦不敢有怨言,只要入庫稅銀不缺,下官便在此任上問心無愧,終不負朝廷重託!至於誰倒黴,只能聽天由命,但絕非是下官貪圖一己之私,請老大人明察!”
李大人又一次久久無語…這嘴臉太他孃的眼熟了。別人猛然見到,說不定要被陸大使感動幾分,這是多麼能幹又不計較得失的人啊。
但李佑身為高階同類,怎麼會感受不出其中的虛實?語含諷刺道:“說的甚好!你敢問心無愧的說你司中沒有弊端了?”
陸大使斬釘截鐵道:“稅關哨卡遍設九門,人手良莠不齊,難免有不法情弊。但只要發現一起,便查處一起,下官絕不姑息!若老大人有所查知,下官一定當場處理!”
李佑發現自己問不下去了。這官場中果然臥虎藏龍,到此之前,他自以為手持對方罪行,權勢地位又遠遠壓過,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個小小的九品身上連連失語。
到現在這小小的九品芝麻官還沒搬出自己的後臺,就快把自己洗清了。能幹又能吹,身居高位的李大人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禁起了幾分愛才之心。(
五百一十七章 這不太好罷
李佑當然不是愛心氾濫的人士,但他剛才突然發現,崇文門宣課分司在商業上的巨大用處。
何況他能看出,陸元廣此人頗有可圈可點之處,雖然只接觸了這麼一刻鐘功夫。就說陸大使在崇文門徵稅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優點就有兩個,強過他所見過的絕大多數官員。
第一個優點是這位陸大使執行力很強。
李佑步入官場也有幾年時間了,經歷足夠豐富。據他所見,一般官員徵不足錢糧賦稅,又不想承擔橫暴名聲的,採取的態度多半是拖欠稅額,然後通關節、走門路,想方設法的免掉責任。
而這陸元廣如果不是憑空吹噓,至少表現出來的工作態度是竭盡全力完成徵稅任務,並儘自己所能的拿出對策,確實也想出了辦法。即便有幾分誇大之處,也屬正常。
第二個優點是心思巧妙並敢於取捨。
其實陸元廣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