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美有你這麼個兒子,真是羨煞人也。守正……嗯,給你取的表字也見傲氣啊,不怕你無才,就怕你不正。”
趙梓抬手虛扶,他比王彥中年輕幾歲,眉目間雖還蘊著書卷氣,卻多了幾分官場的四平八穩,話裡的親近又讓王衝略略訝異。
“此時也沒有外人,就喚我……趙丈吧,前些rì子才與你爹敘了師門之誼。真沒想到,先生黜蜀,竟不忘授業,我洛學在蜀中也已開枝散葉,足證洛學正在人心啊。”
趙梓的解釋讓王衝心中雀躍,這趙知縣竟也是程頤弟子,好一條大腿!
趙梓再道:“若有外人,稱作知縣即可。明公是唐時稱謂,你這般年紀,就別酸縐縐地賣古風了,少年人總得有少年人的銳氣。”
略敘私誼後,趙梓當場考校了王衝的學業。只是讓他背誦經文,沒讓他抒發經義。這對王衝來說算不得難,就是得在腦子裡翻書,背起來不是特別流暢。
“以你的年紀,能熟誦經文如此,已是不凡了。你又再以孝聞名,得了八行之首,讓你進縣學,無人說得閒話。不過縣學也就是晉學之階,想要更進一步,就得好好用心。你爹足為良師,再有不解,也可來請教我。若能躋然出眾,明歲我也好薦你入府學……”
趙梓的承諾份量不輕,王衝感激地再度謝過,暗道自己的學途也該是一路平坦。
這一rì正好是知縣視學rì,照州縣學法,知縣、縣丞、主薄都得十rì一視學事,趙梓就帶著王衝直接去了華陽縣學。一路也沒大張威儀,鳴鑼開道,就穿著便服,帶著王沖和兩個家僕,如閒遊一般溜達了過去。
縣學離縣衙不遠,倚金水河而立,看著這破落遠勝縣衙,竟不比海棠渡荒廟好多少的院落,王衝很有些詫異。
沒去看遠遠就迎出門的學官,趙梓對王衝認真地道:“華陽是倚廓縣,縣學自不免凋落,我也是把你當一尊羅漢,置於其中,指著旺三分香火。”
王衝肅然道:“學生自當努力向學,不負知縣所望。”
趙梓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負手,面容肅正,再非王衝的師長,而是一位正途出身,寄祿宣教郎的從八品大宋京官。
來人以一個青sè官服已洗得發白的老者為首,口稱“華陽縣學添差教授顧豐”,將趙梓迎了進去。
大門和照壁在南,一間閣屋充作文廟在北,兩廂長屋分據東西,院裡石磚零落,露出片片泥土,讓中間的那株老槐顯得yīn寥森森。
看來那十rì一視學的規矩也就是紙面文章,這是趙梓第一次視學。添差教授顧豐絮絮叨叨地介紹著縣學的情況,用詞雖不同,意思卻讓王衝倍覺熟悉。“經費不足”、“不受重視”、“開展工作很困難”,“在有限的資源下已經竭盡全力”等等……
刻意用力的琅琅讀書聲入耳,王衝打量四周雖然破敗,卻打掃得齊整潔淨的環境,心說面子工程就是中國人自古以來的傳統啊。
趙梓沒什麼表情變化,徑直往讀書聲處行去。透過大敞的窗框,長屋裡二三十名學生倚案肅坐,捧著書本,搖頭晃腦地跟著端坐上方的夫子誦書。
“縣學有學正二人,學錄一人,學諭一人,直學一人,並下官同掌學事。在籍學生三十四人,其中兩人為齋長,只設宏文一齋……”
聽顧教授的介紹,王衝才知屋子裡的夫子其實也是學生,或是年紀長,或是學業深,就被授了學職,協助教學。
“另有僕役六人,庫子一人,經辦縣學屋楹學田……”
顧教授的彙報又轉向縣學的產業,原來縣學經費由兩頃學田和出租門面支撐,這琅琅誦書聲裡夾著熙熙攘攘的街巷喧囂,正來自縣學隔壁租出去的商鋪。
趙梓終於開口了:“三舍並於一齋?”
三舍法已行多年,州縣學校都要分出上、內、外三舍,再以每舍分齋教學。華陽縣學三舍並於一齋,確實怪異。
顧教授擺出一副苦臉道:“生員太少,夫子也少啊……”
按照州縣學法,生員五十人以下的州學不設教授,縣學則併入旁縣。華陽縣學只有三十來個學生,還能維持住,甚至拿到一個添差教授的編制,已是例外了。
華陽可是過萬戶的望縣,生員怎麼會這麼少呢?
像是自語,又像是解答王衝的疑惑,趙梓低低道:“縣學與府學同城,縣中子弟皆可直試府學,有心向學者,自不願在縣學裡浪費時間。”
顧教授補充道:“府學也不受縣學的上舍生,還要另試,因此縣學的三舍也只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