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站著,就這樣看著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我才感到了足下的涼意。
原來我一直赤著足。
原來我已經割捨不掉他了。
建和七年七月十六日
今日我哄完景善後,就到了皇帝寢殿。不出所料,皇帝正當在忙政務,桌案上放著的藥又涼了。
好在我早有準備,從宮人手中接過了剛煎好的藥,走到了他的身旁,輕聲道:“陛下,該用藥了。”
皇帝聽後放下了御筆,抬頭皺眉道:“怎還不去歇息?”
“這句話應是臣妾說給陛下聽。”
“朕還有政務未忙完。”
我舀了一勺藥,遞到了他嘴邊,道:“那也須得先把藥用了。”
他搖頭道:“朕無病,喝什麼藥?”
“你雖無病,但這段日子下來,身子掏空太多,咳血便是個前兆。你不肯歇息便算了,但好歹要把這補藥給用下。”
他說不過我,只得端過藥,飛快地用完後,繼續埋頭政務。
我無奈一笑,輕聲走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肩上,替他認真地推拿起肩頸。
初時,皇帝還緊握著筆,後來許是因被揉捏得太舒服,便索性放下筆,閉目享受起來,時不時還會“哼哼”兩聲,聽得我又是一陣心癢。
我見時機差不多,趁他全無防備之時,給了他後頸一掌。一掌下去,皇帝倒在了桌案上,隨後我喚來了宮人侍奉皇帝更衣,再接著便將他抬到了床上。
我見皇帝老實睡在床上後,才更衣而眠。
我向來睡得淺,半夜聽見身旁有響動,便睜開眼睛,只見皇帝撐起了身子,正欲下床。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衫,幽幽道:“陛下到了半夜,還要起來忙政務?”
皇帝似被我嚇到,身子一顫,小聲道:“又弄醒你了?”
我道:“陛下若老實就寢,便不會吵醒臣妾。”
皇帝不滿道:“今日之事還是怪你,哪有勸人就寢,用的是打暈人的法子?”
我起身,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蹭到他耳畔,柔聲道:“若不這樣,怎能讓你早早睡個安穩覺?”
他本欲下床,被我一環,又捨不得脫身而去,只得道:“罷了,未辦完的政務明日再料理。”
我同他再度躺下,四目相對。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我哄完景善就寢,就來哄你就寢。”
皇帝笑道:“你今日壓根就未哄,分明是一掌把我拍暈了事。”
我本想冷臉,但想著如今他身子不好,強擠出溫柔的笑,問道:“那陛下想要臣妾怎麼哄?是不是還要臣妾給你講講故事?”
我原料皇帝能聽出我語帶不善,豈知他還當真想了許久,道:“不要,你講故事幹巴巴的,就跟堂兄一樣催眠。”
我仍溫柔道:“那唱個小曲可好?”
皇帝有些嫌棄道:“你找得準調嗎?”
這世上有一種人,給他鼻子蹬,他便會上臉。
無疑,皇帝便是這樣的人。
我的手不知不覺中到了他的肩膀上,平靜道:“那還是給陛下揉揉肩吧。”
話音落,我又給了皇帝一掌。
一掌下去,徹夜安生。
建和七年八月四日
皇帝到江州後,政務輕了不少,身子也好了起來,再也未見過他咳血了。
這日他又向我提及去清北派一事。
我知曉他心思還在那把危險的靈劍上,於是再度冷臉,無情地斷了他的念想。
他一被拒,倒也不覺失落,笑道:“靈兒不答應朕去清北派,那須得答應朕另一件事。”
“何事?”
“你先答應了,朕再告訴你。”
我道:“不說,臣妾便告退了。”
我還未轉身,他又可憐兮兮地牽住我的袖角,道:“你可知這行宮的名字?”
“華秦宮。”
“你可知這華秦宮中名聲最響的是什麼?”
“華秦池。”
皇帝言盡於此,知我已瞭然他的意思,便不再言語,瞪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我嘆了一口氣,道:“何時?”
他喜道:“今夜。”
華秦宮倚麗山而築,宮殿千重,湯池御泉沿山密佈,其中尤以華秦池名聲最盛,最為歷朝歷代帝王所鍾愛。
十年前,我下山遊歷時,尚存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