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明白主子為什麼會猶豫不決了。
這個寧風起是先帝比較喜歡的一個臣子,論智謀本事為官能力,在現今朝臣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論理,這應該是皇上最喜歡的能臣幹吏型人物,但壞就壞在這精明瞭一輩子的老傢伙之前不知怎麼眼睛昏花,竟然依附了大皇子,肝腦塗地上躥下跳的那叫一個歡啊,著實為其出了老大的力。
若不是皇上對先帝爺知之甚深,始終奉行韜光養晦的計劃不動搖,而大皇子那邊除了這麼一個神人外,還有若干除了拍馬逢迎拖後腿外啥好事兒不幹的豬下屬,最後這皇位指不定是誰的呢。
因此於得祿很輕易就能理解主子此刻的心情:從大局上論,他不願意放棄這麼一名正值壯年的能臣;但從小處上說,皇上他記仇啊。
這種時候於得祿就不敢說話了。譚鋒走了幾步,最後來到窗前,看著庭院外那株在寒風中仍顯蒼勁的大杏樹,忽地轉身沉聲道:“朕君臨天下,只要於這錦繡河山有益,又怎會容不下一名能臣?”
說完回到桌前,在奏摺上刷刷刷一番筆走龍蛇,接著將筆放下,長長吁了口氣。
“皇上真乃胸襟如海。”
這句不是拍馬屁,是太監總管真正發自肺腑的讚美。
都說有容乃大,皇帝更要胸襟寬廣,可歷史上真正能如唐太宗的皇帝有幾個?再說李世民和魏徵的千古君臣佳話也沒善始善終,後來太宗皇帝不還親手砸了魏徵的墓碑嗎?雖然徵高麗失敗,經過冷靜反省後,又重新立了墓碑。
第二章 奉旨入宮
“姑娘過來了。”
垂頭站在門口的小丫頭,直到視線裡出現了銀紅色的衣裙下襬和一雙只露出前尖的繡鞋,才意識到有人來了,抬頭看一眼,見是自家大姑娘,於是連忙喊了一句,軟軟的聲音聽著就沒什麼精氣神兒。
“怎麼了?中午沒吃飽嗎?”
寧溪月皺眉看了眼小丫頭,不過這會兒她自己也是滿腹心事,所以並沒有如平常一般對其噓寒問暖,見小丫頭打起簾子,便匆匆進門。
“爹,皇上那邊,也該有信兒了吧?”
寧溪月進屋就奔著父親寧風起去了,一面揮揮手,就算是和屋裡兩個兄弟以及孃親打了招呼。
“有信兒了。”寧風起點點頭,一向精明強幹的英俊中年人,此時眉宇間透著深深的疲憊和擔憂。
“怎麼?皇上沒答應?”寧溪月的心一下子懸起,腿一軟,便跌坐在父親下首的椅子裡。
“是啊,沒答應。”寧風起揉了揉眉頭,苦笑一聲:“其他人都放歸了,就只剩下我的告老摺子,皇上駁回了。”
“什麼?其他人都讓告老還鄉,就把你的摺子給駁回了?”
寧溪月一驚站起:“皇上……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寧風起嘆了口氣:“大皇子被圈禁,他的黨羽自然是樹倒猢猻散,皇上是仁慈之君,不介意放這些人一條生路,但我這首惡,恐怕是要從重懲處以警世人了。”
“拜託了爹,都這種時候了,你就不要再替皇帝歌功頌德了,這叫仁慈之君?仁慈之君為什麼不連你也一起放歸?魚鱉蝦蟹都放生了,還差你這一條老泥鰍?”
“小溪,怎麼和你爹說話呢?”
楚夫人嗔了女兒一句,不過寧風起顯然已經習慣自家女兒這無法無天的性子了,擺擺手對妻子道:“往後還不知怎樣呢,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小溪就是這樣性情,天可憐見,託生在咱們家,攤上我這麼個沒用的爹,臨死前就讓她痛快痛快嘴吧。”
寧溪月:……
“父親,難道……真的就沒有轉圜餘地了嗎?萬一皇上是顧念您在先皇時為朝廷立下的功勞,所以不肯趕盡殺絕……”
寧溪月的兄長寧有禮求生心切,大膽猜測。不等說完就被寧風起瞪了一眼,聽他冷哼道:“如果真是顧念功勞不肯趕盡殺絕,就該放我歸鄉。如今這作派,明擺著就是要拿我開刀了,唉!”
“爹,當初我就說,您不要站隊,這個東西一著不慎,就滿盤皆輸,你偏偏不肯做牆頭草左右逢源。後來您選了大皇子,我和你說你該韜光養晦,不要事事親力親為,這樣很容易拉仇恨,你又說什麼站定立場,自該全力以赴,將來論功行賞,才好搶首功。結果現在怎麼樣?果然滿盤皆輸了吧?這也沒什麼,重要的是,您把皇上的仇恨全拉自己身上了,還要害得我們大家給您陪葬。”
“你還敢說?”
寧風起瞪著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