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換了下來——換的是一杯普通的酒水,不是你所看到的劇毒!至於白綾的事,我更是毫不知情……當時我盛怒之下,把涉事的幾個太監全部誅殺了,後來想徹查的時候便斷了線索。先前我以為是沈氏的手段,可是一番審問下來,已確定了不是她。”
蘇輕鳶耐心地聽他說完,幽幽笑了:“你的意思是,這宮裡、你信得過的人之中,居然還有人敢違揹你的命令,自作主張欲置我於死地?若果真如你所說,這幾個月又為什麼沒有人繼續下手?”
“那些人不是我的,是先帝的!”陸離急道。
蘇輕鳶怔怔地想了許久,苦笑著搖了搖頭:“想不通,也不必再想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你不提我都忘了。”
“忘不了!”陸離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纏,感受著她指尖的涼意。
他知道她忘不了。這件事,是橫在她心裡的一根刺,是她對他徹底斷了希望的起始。
而他自己更忘不了。
若是那一日她恰巧犯了倔脾氣,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若是那一日他再理智一些,沒有拋下一切顧慮趕過來看她……
陸離不敢想象。
蘇輕鳶懶懶地趴著,將下巴擱在陸離的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剛才的話是真是假,但她似乎也並不十分願意去追究。
哪怕是假的呢,只要他還願意用心來哄她,就已經很不錯了。
剛進宮時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似乎已經過去了。這段時日的陸離待她十分溫和而寬容,依稀仍然是昔日那位臨川王的模樣。
或許他正在籌謀著什麼,又或者他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但是——有什麼關係呢?
她如今,不會再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他寵她,她會高興;他不寵她,甚至還要再折磨她,她也能接受。
如此而已。
如今,她和他之間,不僅隔著輩分、隔著倫理、隔著天下人的眼光,還隔著一個蘇青鸞。
而兩人之間的聯絡,除了先前那幾年不知真假的情愫之外,就只有她肚子裡的這個小東西了。
等這個小傢伙落了地,這點兒聯絡也就斷了。
因為,這是青鸞的孩子。
小傢伙生下來,必須養在青鸞的延禧宮,稱呼青鸞為“母妃”。
而她,是“皇祖母”。
蘇輕鳶不敢想象將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她所能抓住的,只有此時此刻那一點點可憐的溫暖,就如同這深秋的暖陽一般。
或許依然熱烈,或許燻人欲醉。但是,快要結束了。
“陸離,對我好一點。”蘇輕鳶仰起頭,悵悵地嘆了一聲。
陸離將她額前的髮絲捋到一旁,捧著她的臉看了許久。
蘇輕鳶沒有等到想要的回答,神情有些失落。
良久之後,陸離發出一聲輕嘆:“你放心。”
蘇輕鳶微微一笑,推開他站了起來:“我有些累了。你也該去忙了吧?”
陸離跟著站起來,仍舊牽起了她的手。“今天沒有重要的事,可以多陪陪你。咱們回芳華宮去。”
蘇輕鳶沒有反對。
路上,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我長姐她,真的也會害人嗎?”
陸離笑著搖了搖頭:“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我所知道的蘇賢妃,性情溫婉、深明大義。最重要的是,她行事光明磊落,不失將門風範,絕對不會無故暗害別人的。”
“將門風範?”蘇輕鳶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陸離擁著她跨進芳華宮的大門,笑道:“我說她是‘將門風範’,卻沒說她有‘乃父之風’。不能算錯吧?”
蘇輕鳶見他抖機靈,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陸離又笑道:“沈氏只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她的那些混賬話,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你和青鸞,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一對姐妹。你相信你自己無論何時都不會害青鸞,自然也就可以相信青鸞無論何時都不會害你。”
蘇輕鳶重重地點了點頭,又笑道:“青鸞比我善良得多,就算我會害她,她也不會害我。”
“既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呢?”陸離笑了。
一進房門,蘇輕鳶便撲在了軟榻上:“我擔心我會變壞……我總覺得,青鸞在我的跟前,很可憐,也很危險。”
“頭一次聽說有人擔心自己變壞的!”陸離笑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