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目光如同利刃,毫不留情地刺了過來,彷彿要將蘇輕鳶身上的鳳袍寸寸切碎,讓她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赤裸裸地展示在大庭廣眾之下!
是啊,面對一個淫蕩無恥的女人,誰不想剝光她所有的偽裝、誰不想看看她用來引誘男人的那副身軀是什麼模樣、誰不想知道她腹中那個亂倫所生的孽種是什麼樣的怪胎?
這樣的目光本身就是可以殺人的。話本故事中姦情敗露的女主角往往選擇觸柱而亡,一大部分都是這個原因。
可是蘇輕鳶跟別人不一樣。
她昂然站著,神色平淡:“都看明白了?”
禮部尚書忽然跪下來,痛哭失聲:“南越立國數百年,從未出過如此荒唐之事——陸氏皇朝之恥,何嘗不是我等臣民之恥啊!皇上!先帝!!太祖爺!!!”
他這一哭,禮部的一眾官員終於回過神來,也跟著跪下開始哭。
再然後,水榭之中大多數文臣都跪下了。
蘇輕鳶“嗤”地笑了一聲,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我有幾句話,你們等我說完再哭,可好?”
禮部尚書抬起頭,憤恨地瞪著她。
蘇輕鳶靠著一扇琉璃屏站穩,唇角仍然維持著笑容:“你們大概都看出來了,方才那個叫‘妍兒’的宮女,還有那個用巫術控制了你們所有人、反而倒打一耙說我懂巫術的念姑姑,都是我父親蘇翊的同夥。她們今夜出現在這裡,就是來擾亂你們的視線,替蘇將軍爭取時間、順便詆譭皇帝的。這樣居心不良的兩個女人,她們的話有幾分可信?你們就這樣想也不想地全盤接受了?難道在你們的心裡,你們的皇帝居然還不如兩個宮女值得你們信任?”
她的聲音刻意放緩了,柔柔的,十分動聽。
群臣各自擰緊了眉頭,暗暗思忖。
武將之中,有人大聲冷笑:“任你巧舌如簧,也敵不過鐵證如山!你說那兩個宮女冤枉了你,不如當場讓我們驗證一下,看你這會兒到底是纖腰一握,還是大腹便便?”
“小英子。”蘇輕鳶向陸離身邊招了招手。
小英子站了出來:“太后請吩咐。”
蘇輕鳶勾起唇角:“哀家現在還是太后吧?”
小英子垂首躬身:“先帝未曾廢后,皇上更加不敢造次,太后自然仍是太后。”
“那就好,”蘇輕鳶冷笑,“有人當面以汙言穢語羞辱哀家,該當何罪?”
小英子朗聲答道:“羞辱太后,更甚於羞辱皇上。大不敬,當斬。”
“那就斬了吧。”蘇輕鳶輕描淡寫地道。
小英子應了聲“是”,外面的金甲衛立時衝了進來,將那武將捉了拖到門口,手起刀落,立刻便解決了。
蘇輕鳶讚許地看了小英子一眼,臉上恢復了笑容。
文武百官齊齊露出了憤慨之色,有的怨恨地瞪著蘇輕鳶,有的失望地瞪著陸離。
蘇輕鳶實在沒有力氣站著了,乾脆便叫小丫頭攙扶了一下,在戲臺角上坐了下來:“你們不用嘀咕,我今日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我殺剛才那廝,不是因為他質疑我的話,而是因為他言語粗鄙,失了體面。”
“那便請太后說清楚吧!”下面又有人冷哼了一聲。
蘇輕鳶深吸一口氣,緩緩送出一句話:“想必你們已經看出來了,我有身孕,六個月了。”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眾人還是齊齊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陸離一直站著,雙手緊握成拳,繃直了身子,隨時預備衝過去保護她。
蘇輕鳶卻再也沒有向陸離看一眼。
她仰起頭,盯著房樑上的雕花怔怔地看了許久,終於落下淚來。
“事到如今,太后就都說了吧!”禮部尚書沉聲道。
蘇輕鳶彷彿從夢中驚醒一般,微微一顫,低下頭來:“確實,是瞞不住了……”
燈光暗處傳來幾聲“嘿嘿”的陰笑。
蘇輕鳶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啞聲道:“諸位大人若是對京中晚輩的訊息稍稍留心一些,應當便不會不曾聽說過,我自十二三歲結識臨川王之後便已立誓非他不嫁。此後數年,我與他兩心相印,彼此都從未動過別的心思……那時候,我是真的以為這輩子已經圓滿了!”
臨川王,是陸離在繼位之前的身份。
那時蘇輕鳶性子野,陸離又恰好需要營造紈絝疏闊的假象,於是二人常常一同混跡於市井之中,是各大酒樓、戲院的常客。
這些事情,朝中官員多少都有些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