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跟崔進之和離了,那麼就意味著她跟東宮的關係……怕也是淡了。
禮部確實不可能給皇姐帶來任何利益,可是……
他自己就能給皇姐帶來利益。
不過思慮片刻,李勤心中已有了答案。
李勤便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話,連下人都要屏退了?只怕那內容驚天動地,我也聽不得。“話裡都是婉拒。
你不必再說一句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我並不想聽。
李述抿了一口茶,直指人心,“七弟這麼多年藏拙,還沒有藏夠麼。”
“打出生起頭上有人壓著,但凡有一點顯眼的地方,都怕惹了嫉恨,給自己帶來禍患,因此日日提心吊膽,夜夜小心翼翼。不僅僅是你,連你的家人都是如此。”
“你母親生育皇子有功,你出生時就該晉妃位,可偏偏皇后壓著,等你成婚開府了,她才勉強晉了貞妃。這麼多年貞妃在宮裡過得好麼?給皇后伏低做小,委曲求全,這算好日子麼。”
“你妻子也是中等世家的嫡女,可自嫁給你後,不敢穿過分華服,不敢戴過多釵環。宴飲能推則推,不能推,在席上也是安安靜靜,生怕說出一句話來,落在別人耳朵裡,是你心有野心的證據。”
“你兒子聰敏,今年該有四歲了吧,四書五經竟都倒背如流。可他是神童又如何,你怕他太顯眼,招來忌恨,不敢讓他外出,整日將他拘在府裡。他跟個犯人又有什麼區別。”
李述一雙眼緊緊盯著李勤,“七弟,你想一輩子這麼過下去麼?”
不僅僅是自己小心翼翼,連累著家人也戰戰兢兢。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嗎?
李勤沉默。
李述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傷疤,繼續加大砝碼。
“只要父皇在位一日,就不會允許手足相殘,你可以繼續如此小心謹慎。可父皇百年之後呢?等東邊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他又不是個仁厚的主兒,到那一日,就算你繼續想過這樣謹慎的日子,他還能允許你過下去?你的下場,其他兄弟的下場,又將是什麼?”
李勤捏著手中茶盞,半天不說話。
平陽皇姐真是個好說客,字字句句都戳在他心上,都是他最痛的傷疤。
她說動了他,可是……他還不相信她。
李勤忽然抬眼,“皇姐,您如今過的很好。”
聖寵在手,門庭若市。為什麼要找他合作?
她是吃飽了撐的?
李述聞言,將手上手套取掉,然後將紗布一層一層解開。一雙滿是傷痕的手就這麼暴露在李勤面前。
李述冷道,“是太子推我墜崖。”
她不惜把這個秘密說出口,好讓七弟徹底相信她。
李勤聞言果然一臉震驚,太子……竟做出這樣殘酷的事情!對一個不可能登上帝位的公主尚且如此,那對他這樣的皇子而言呢……
李勤只覺得渾身發寒。
若是太子真入主太和殿,他的下場,只會更慘。
他想活著,有尊嚴的活著。在皇家,這樣的事情都是奢侈。
那就去爭,就去搶。
李述甩了甩手,“我比你更怕那位上位。七弟,你如今信我了麼?”
李勤沒回聲,反而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
有一次皇上考較諸位皇子功課,問了一句《尚書》裡的話,“勢陵於君,權隆於主。”
旁人都答不出來,包括太子。但李勤記得,就很高興地應答,“然後防之,亦亡及已。”
皇上當場就誇他聰敏好學,然後讓太子回去,把《尚書》背透了。
李勤無知無識,還不知道被誇獎原來並不是好事。
自那日起,他母妃在皇后處動輒得咎,經常受到數落。再過一段時間,他養的一隻哈巴兒狗,不慎吃了花園子裡的老鼠藥,口吐白沫死了。
以死亡為代價,李勤終於學會了謹言慎行,藏鋒守拙,否則下一條口吐白沫的哈巴兒狗,可能就是他自己。
可是,如果有選擇,他也不想做一條蜷縮起來的哈巴兒狗。
皇姐給了他第二個選擇,他為什麼不抓住呢。
李勤回過神來,慢慢點頭,然後道,“皇姐,你要我接下來怎麼做?”
他動心了,想要合作。
可是……你們想靠我博一個從龍之功,那麼你們,真的有這個本事推我上去麼?
若是沒有這個本事,我貿然出頭,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