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盛初次被獻文帝帶至御書房觀朝政,心中雖有丘壑,卻並不急於表現,只垂首應答道:“那奴才碎嘴,便令人杖斃了。”
“朕聽說,那奴才可並非嘴碎之人?”
陸盛抬頭,琢磨片刻,道:“東宮人事複雜,兒臣只好先下手為強。”
“所以你就拿你母后的人開刀?”獻文帝語氣輕緩帶著笑意,“你母后那人同他父親一般太過不知足,手竟伸的如此之長。”
他緩緩閉上眼睛,“朕最忌諱的便是後宮干政。”
陸盛作為皇后之子,此時實在不宜多說,他沉默下來,獻文帝想到近年朝中情形,忽然道:“你外公老了,但人老了,心還是年輕的。”
他外公已是花甲之年,但多年來門生眾多,孟家勢力蔓延極廣,獻文帝多年來也未有能力將其完全壓制。
“陸盛,你是年輕一輩,但你得記住,你姓陸,並非姓孟。”
獻文帝也曾動搖過廢太子的念頭,幾欲扶持長子陸曄上位,陸曄身家清白,睿智過人且性情溫和仁厚,即便登上皇位也不會做下如前朝般誅殺兄弟之事。
但陸曄太像自己,他與孟家抗衡還是差了一口氣。
選擇陸盛,是獻文帝走的一步險棋。
他將奏摺翻開,準備批閱,同時道:“你先回東宮吧,以後若有空,朕會再次召你前來聽政。”
“是,兒臣告退。”
陸盛出門離去,行至長廊轉角時卻被來尋他的太后身邊宮人喚住,“太子請稍等片刻。”
宮人躬身碎步跑上前來,道:“太后娘娘請太子去慈寧宮一趟。”
陸盛隨宮人行至慈寧宮,被領至一處涼亭,涼亭一面背靠花園,三面臨荷花池,如今七月中旬,荷花開的正盛。
趙煥茹陪同太后依在圍欄處餵食池中錦鯉,見陸盛前來,便將手中魚食遞上,“太子要餵食嗎?”
陸盛垂眸,見她手掌小巧,掌心中託著褐色魚食襯的四周肌膚愈發白皙,他一笑,伸手接過,將魚食盡數揮撒進池中。
他餵食的倒是豪爽,不似太后與趙煥茹一點點的丟放,片刻,便引來眾多魚兒前來爭奪食物,池中很快濺起陣陣水花。
太后餵食本便是打發時間的無聊玩法,此時卻被陸盛這舉動逗笑了,“你這般餵食,我這池中魚兒可不知要長的多胖了。”
她伸出手來,趙煥茹立即伸手握上她掌心,輕輕攙扶著。
三人坐上石凳,宮人端著冰鎮的水果及點心上前。
這涼亭雖位於假山池水之間,四面通風,但夏季悶熱,此時食些冰鎮之物卻也可使心中順暢不少。
太后年長,胃口不好,食不得冰飲,趙煥茹卻也並未進食。
陸盛側首問道:“不吃嗎?”
趙煥茹垂眸,耳廓突然起了薄薄一層緋紅色澤,“近日吃不得的。”
太后含笑看著趙煥茹,陸盛見此,突然反應過來。
女子月事期間是食不得冰飲的。
他微微出神,想起古旭,她長的白白胖胖,體質比之趙煥茹好上許多,卻似乎一直未來月事。
她過得倒真像個孩子!
一直傻著,也一直長不大。
“盛兒?”
太后見陸盛出神,輕喚道:“在想些什麼呢?”
陸盛將冰鎮水果等移開,“未多想什麼,趙小姐若食不得這些,便撤走吧,未免看著嘴饞。”
他這般打趣,趙煥茹卻不再害羞,只道:“不必撤,吃不得,但享受這片刻涼意也是好的。”
三人閒聊多時,便到了太后午睡時間。
陸盛與趙煥茹一同告辭離開,並肩朝慈寧宮外走去。
趙煥茹年長後便不讓姨娘在自己眉心點上硃砂,少了那一抹顏色,她看著溫婉許多,“昨日兄長曾碎嘴提及過太子。”
“哦?”陸盛來了一絲興趣,“說我什麼。”
“你昨夜殺了人,傳言行徑十分殘忍。”趙煥茹緩聲答道,“宮外亦在傳這事。”
不過打殺一名宮人罷了,卻傳的如此之遠,也是有趣。
“怎麼,害怕?”
陸盛想到昨夜古旭那駭然的神色,不由冷聲問道。
趙煥茹輕笑一聲,搖頭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我父兄長年在外從軍,手刃之人必不比太子少,且我年幼時曾跟隨父兄在邊塞住過一段時日,見識的血腥場面只多不少。”
她側身看向陸盛,無由來的誠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