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話桌上的人都明白,張氏見她臉色慘白,吩咐道:“把二少奶奶的湯撤下去,請太醫過來。”
蜜娘忙道:“應該不是,只是腸胃不好罷了。”
蜜娘這個月已經來過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她如何好意思,雖然都是女人。
張氏道:“我瞧你最近氣色也不大好,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
蜜娘到隔間去,太醫很快就來了,搭著帕子,一隻手看完看另一隻手,睜開眼睛,笑著道:“恭喜夫人,恭喜少奶奶了,這是滑脈,月份還淺,不是大顯。”
張氏喜道:“可準兒?”
太醫笑言:“定是準才敢說。”
蜜娘卻無喜意,憂心道:“可,我這個月見了紅。”
她憂心忡忡,可是孩子不好?
太醫道:“頭幾個月是有可能的,少奶奶脈象平穩,就是近日身子有些虛,要好好休養,頭三個月忌勞累、房事……”
在婆母面前提房事,蜜娘微微尷尬,不過自這個月祖母病重後,她同江垣就未行過房。
送走太醫,張氏溫言道:“你便別去侍疾了,去告訴母親這個好訊息,好好休養,要吃什麼和廚房裡說,身子要緊。”
蜜娘亦不推辭,她比誰都緊張,總覺落了紅對孩子不好。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直叫好,眼中沁出水光,“阿垣有孩子了……”
老夫人推著她出去,怕她的病氣對她不好,蜜娘又是感動又是心酸,還是堅持每日都來看看她。
江垣下值後才知曉,緩解他這些日子的憂傷,激動欣喜之情難以言表,望著她不知道要做什麼,繞著她轉了兩圈,忽的橫抱起她,蜜娘驚呼一聲,引得歡喜忙推門而入,見姑爺抱著小姐到床上去,抿唇一笑,退了出去。
江垣把她放床上,蓋好被子,“餓否?可要吃什麼?”
“我用過晚飯了。”蜜娘掙扎著想起來。
江垣把她按下去,給她要後面塞個靠墊,“別動,好好躺著,太醫不是說你要修養嗎?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
蜜娘吐槽,好好休養又不是一動不動。
江垣站起身在床前打轉,又是看她幾眼,帶著不知所措的笑容,他那一腔歡喜無從發洩,“……是不是要給孩子準備一間屋子,搖籃什麼的。”
他已是二十五歲,旁人這個時候,孩子都已經可以跑了,他第一個孩兒還在腹中孕育,蜜娘見他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想到什麼說什麼,噗嗤一笑,摸了摸毫無感覺的肚子,“早著呢。”
如今是八月底,蜜娘算了算,也許是明年三四月份,萬幸不是茹姐兒那般熱的時候。
江垣坐回床沿邊,隔著被子摸她的肚子:“很快的。蜜娘,謝謝你。”
蜜娘抱住他,兩人就這般依偎著,失去親人的痛楚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上天即將接走一個,又送了一個給他,他心中略得安慰。
也許以後的路,只有他們兩個,然後三個、四個,他相信,會好的。
江氏得到訊息,趕緊奔過來看望她,叮囑了她一番,見她瘦了些,又是沒有法子,只得把心疼埋進心底。
江氏不說,蜜娘也知她所想,絮絮叨叨都說了些好的,張氏和老夫人不讓她侍疾,她是吃不下飯才瘦的,想讓江氏放心。
她自幼便是這般貼心窩子的姑娘,江氏含笑著應了,轉個頭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九月初,某一日老夫人醒的很早,她很清醒,說要吃糯米餈,慢慢吞吞地咬了半塊,讓人把幾個老爺都叫過來。
趙嬤嬤背對著她抹眼淚,知道了她的意思。
四房的老爺夫人都來了,老夫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兄弟幾個抱頭痛哭,張氏同她幾十年的婆媳情分,不是沒有臉紅過,可畢竟是好的時候居多,幾個兒媳都抹起了眼淚。
老夫人輕聲道:“哭什麼!人都有這個時候。”
老夫人這算得上是喜喪,她七十歲,在外人看來,已經算是高齡了,無病無災,屬於喜喪。
老夫人感覺有些疲憊了,幽幽道:“你們兄弟幾個雖然分了家,以後也要相互扶持,我不希望我在下面還不安生。”
懷遠侯道:“您放心,我會照顧弟弟的。”
二爺、三爺、四爺也紛紛保證。
老夫人吩咐了一番後事,讓他們過了年再搬出侯府,這是為了臉面考慮,若是她一走就分家,也不知外頭怎麼說懷遠侯。江垣的事情是老夫人和懷遠侯早就說好的,她沒得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