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有槐花落在他的髮間、肩膀,滿地的花瓣,他置身於綠蔭裡,萬籟俱寂。
在他身側一丈外,有六名太監手持拂塵,高昂著頭,目光敏銳,並不像是隨時侍候,倒像是在監視。
他就是華宗平的父皇,當朝的九五之尊。
甄璀璨駐步於原地,靜靜的看著,看一位皇帝不過中年就已經滿頭白髮,被困在一片膚寸之地,將世間萬物的美都濃縮雕刻在木上,生機勃勃。
不由得,她向前走了幾步,看清楚了他雕刻的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在山林深處,有一個驀然回首的婦人儀態萬方。此景此人,如有生命般,令人恍惚。
“走。”流雲輕聲拉了拉她,輕聲提醒,“別看了,那是皇上。”
甄璨雙睫一眨,本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卻被視而不見避而遠之,她心生唏噓,未敢驚動的默默轉身,腳步沉重。
“大小姐,”春櫻壓低了聲音,“大小姐,奴婢不想留在尚工局。”
“嗯?”甄璀璨放慢了腳步。
“奴婢可以毫無保留的將染藝傳授於尚宮大人,但奴婢著實不想留在皇宮,”春櫻發自肺腑的道:“這裡實在太可怕。”
“哦。”
“如果尚宮大人執意讓奴婢留下,奴婢懇請大小姐替奴婢婉拒。”
“可以,”作為交換,甄璀璨道:“我也請你幫我說兩句話。”
“大小姐請講,奴婢一定照說。”
甄璀璨對她耳語了一句,春櫻聽罷,鄭重地點頭。
寧靜的如意宮,好像吹不進春風,無一絲綠意花色。
迴廊下,暖洋洋的,甄太后舒服的蜷臥在美人榻,微閉雙眸,身著一襲豔紅的純色裙袍,裸…露在外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暈,美豔入骨。
美人榻前有一摞厚厚的奏摺,安禾跪坐在榻前,一份一份的念讀。需批覆的奏摺,太后才會提筆批閱。
待奏摺批完收起後,安禾側立於榻,示意宣秋尚宮。
秋尚宮趨身快步上前,雙手捧出精美絕倫的染布,如此奇特的染藝仍使她心潮便難以平復。
被陽光一照,染布上的色彩更顯明豔奪目,那一枝花彷彿在迎風而輕搖著清香。
甄太后不由得眼睛變亮,白皙的手指輕撫過逼真的花瓣,問道:“這是誰的功勞?”
秋尚宮回望著亭亭而立的甄璀璨,意味深長的道:“是她。”
“只敢認一點點的功勞,”甄璀璨可不想攬功,將手一引,讚道:“最大的功勞屬春櫻,精湛染藝出自她之手。”
春櫻很合時宜的跪拜,按大小姐交待的說道:“奴婢拜見太后娘娘,萬福金安。奴婢春櫻,是甄丞相之嫡長女甄大小姐的丫鬟。”
聞言,一片驚詫聲。
甄丞相的嫡長女甄大小姐不是早已病亡?!
甄璀璨輕輕的瞧著甄太后,只見她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情緒,似乎早就知曉一切,也似乎沒有聽進去,只因她實在太過平靜,平靜的讓人難以琢磨。
見甄太后的視線落在春櫻臉上,甄璀璨介紹道:“她本是董家姑奶奶的丫鬟。”
“甄大小姐說的是,”春櫻再按大小姐的交待,正色的道:“奴婢侍候董家姑奶奶已有六年之久,因惹得甄二小姐不悅,被棍棒相加打的奄奄一息時,是甄大小姐出言使奴婢僥倖苟活,不曾想遍體鱗傷垂死之際被棄於城外,有幸得好人搭救。時隔半年,偶遇到大小姐,便一心追隨。”
安禾冷冷一笑,說了句:“怪不得看著眼熟,原來是常跟董家姑奶奶進宮的丫鬟。”
甄璀璨依然認真的觀察甄太后,不見怫然與慍容時,才稍鬆了口氣,感慨道:“偶得的一個丫鬟,竟然會神奇的染藝。”
說至此,她連忙撲騰跪下,深深的叩首,道:“璀璨知錯,不該被追殺出京城後,沒有冒險返回京城,而是沒有退路的獨自前去尋穗染。是璀璨的一意孤行,以致茶城的郡守和郡兵被殺;也因為胞弟的身患重病急需藥物,而連累到全國的藥鋪和患病的百姓;萬不曾想,還害得母親慘死在眼前。”
甄太后在聽,隨手捏起一片紅棗幹,放進嘴裡細嚼慢嚥。
她又是深深的叩首,“如璀璨在大理寺所言,璀璨是被冤枉的,如今已證清白,罪魁禍首自有董郡守大人查明真相。”
甄太后的指尖沒規律的輕點著榻沿,目光悠長而深沉。
她再次叩首,這一次,她的額頭重重叩在青磚上,發出清晰的聲響,“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