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想就這樣走到海棠樹下,聽晴連忙上前,悄聲說:“姑娘,前幾日做那身嫩粉色衣還沒穿過呢。”
聽到聽晴的話,她下意識低頭,看向身上這身衣服,就是平常的穿著,除了外面的狐皮大髦,裡面的衣服半新不舊,以此作畫著實有失禮義,她轉頭,不好意思笑笑,“皇上,我先進去換身衣服。”
皇上帶著笑意點頭。
常畫師看著轉身回房的柴未樊的背影,心下感嘆,這就是讓皇上特意跑一趟,還專門提了要求的柴四姑娘啊。
約莫半盞茶功夫,柴未樊出來了,身上一新,嫩粉色衣裳彷彿初春的桃花,映著人面泛紅透粉,臉上也上了個淡淡的妝容,桃花骨朵玉耳環墜在臉側,真分不清究竟是人面紅還是耳墜粉。
皇上眯著眼,眼神幽深,久久不語。
她站到海棠樹下,朝常畫師示意,可以開始了。
常畫師已經吩咐小太監支好畫架,提筆欲落,一陣風拂過,枝頭灑落幾許雪沫,紛紛揚揚,迷了柴未樊的眼,也迷了身後皇上的眼,一隻小白點來回繞著柴未樊轉圈,踩著小步伐,在地面留下一個又一個小坑。
一副畫持續時間較為長久,柴未樊站了會身子便覺僵硬和酸冷,好在畫師記住主子的站姿和細節已是基礎技能,又等了會便讓她自由活動,盛盞忙給他們上來熱茶點,讓他們邊賞雪邊等畫師畫好。
不知過了多久,常畫師總算收筆,畫個差不多,柴未樊立即迫不及待上前,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作畫。
她走上前,看見畫景,瞬時怔住。
畫景上既是她,好像又不是她,柴未樊一眼看過去,竟感覺從畫上看出了一個故事:少女明眸皓齒,身姿輕盈,粉嫩如花,站在雪枝下面,微偏臉,看著圍繞她轉圈的小白狗,眉目溫柔,而她斜後方,站著一位少年,眉眼緊緊鎖著她,神情專注,又好似泛著溫情,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無法描述的感覺撲面而來。
只有小貔貅踩在雪地上一點又一點,桃心形狀的梅花印彷彿無聲訴說著什麼。
皇上探手,從她手中接過畫,微笑,“畫得很好,回去後修撰完畢,給朕送來一副。”
常畫師恭身,“是。”
柴未樊仍有些愣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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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和宮出來後,皇上心情大好,許順達心情也大好,只是回到紫宸殿,看見立在門口一個微有些佝僂的人影,他臉上的笑意迅速消失。
壽安宮。
太皇太后擰著眉喝下一碗藥,皇上走進來,看見,有些擔憂,“祖母,您身體病了?”
太皇太后放下藥碗,搖頭,笑,“老了,遇到乍冷乍熱的天兒,便容易腿疼,所以每年都要喝上幾天藥預防。”
皇上坐在她身邊,皺眉,“宣院正來,給太皇太后看看。”
太皇太后忙攔住他,“老毛病了,不必大費周章,院正早前開了藥,這幾年好多了。”
說完,她揮揮手,“都下去,哀家跟皇帝說說話。”
所有人立即退了出去,只有一個方嬤嬤伺候在太皇太后身邊。
太皇太后拉住皇上的手,嘆氣,“哀家老了,也不知能看你幾年。”
皇上:“祖母,您別這樣說,您必定會千秋萬代。”
“哈哈,千秋萬代,你父皇身為皇帝,尚不能夠千秋萬代,我一個老婆子,又怎能奢求千秋萬代。”
皇上抿唇不語。
“皇帝啊,哀家貴為太皇太后,這一生經歷太多,臨到老了,卻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放不開手,”她嘴角笑意淡淡,“哀家怕你太年輕,扛不住這偌大一個江山,哀家怕蘊書和蘊採將來婚姻不順,卻無人可以哭訴,哀家也怕念璇走彎路,將來無路可退。”
皇上垂下目光,面部沉默。
太皇太后等了會,無奈嘆口氣,轉而說:“前兒個,崇玥來看哀家,為璇姐兒的糊塗事道歉。”
酈崇玥,大長公主的閨名。
這次,皇上開口了,“祖母,孫兒已經降下懲罰。”
“但你心裡沒有過去是不是?”
皇上頓住,眼神悠遠,不語。
“崇玥說,宣平侯的立世子奏摺,你沒有允。皇帝,你身為皇帝,萬事莫要意氣用事。”
“祖母,”皇上突然開口,“您知道,姑母為什麼把表妹送進宮,對不對?”
太皇太后沒說話,他抽回手,站起身,望著門外悠遠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