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心愛的美人觚給擋在了背後。
懷玉伸手將她拎到一旁,一手搶過美人觚,作勢要扔,青葉大駭,慌忙上去搶,氣急敗壞地哭嚷:“你要敢扔,我也不活啦!你扔試試看!你扔試試看!”
懷玉自然知道那美人觚乃是她心愛之物,只不過是要嚇她一下罷了,見她著急,冷冷一笑,將美人觚重又放回到書案上。青葉一看位置不對,抹了一把眼淚,也顧不上哭了,趕緊去把位置重新擺擺好。
懷玉哼一聲,環視四周,椅子沒有了,便走到床前,在她床頭慢慢落了座,其後陰沉不定地看著她不說話。
青葉被他看的無地自容,又怕又愧又氣。若是識相些,便該即刻跪下認錯討饒的,但她見懷玉既沒亮鞭子出來,也沒有要打斷自己兩條腿的架勢,遂挪著小碎步到他面前,半跪半坐地歪在腳踏上,將臉伏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道:“懷玉表叔,我錯啦。多謝你沒有找宋家的麻煩,也沒有打人殺人,我,我……”我了幾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輕輕嘆了一口氣,嚶嚶櫻地又哭出聲來。
懷玉還是不睬她,卻慢慢將手放到她腿上,來回摩挲兩下,其後停在膝蓋處不動了。青葉嚇得當即止了假哭,尖聲叫了一嗓子,忙將他的手捉住,緊緊地抱在懷裡,不許他動,口中嚷嚷道:“好表叔!千萬不能打斷腿,萬一打斷了,將來我怎麼隨你出去逛?你不是說帶我去山西人開的小食攤子吃牛骨湯麵的麼?咱們明日便去吃,好不好?好不好?要不等過兩日你有空了再帶我去?好不好?好不好?咱們走路去,好不好?好不好?”
懷玉沉著臉,伸手將她推開,鞋子也不脫,抬腳就上了床,雙手枕於腦後,閉目養起了神。青葉拍著胸口喘幾口氣,定了定神,在腳踏上呆坐了許久,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跑是無論如何也跑不脫了,那只有好好的與他過日子了。思來想去,終於想了個主意出來,起身去箱籠裡翻了翻,找了一身自以為撩人的衣衫,悉悉索索地換上,再將衣領拉得開些,露出鎖骨及些許的胸乳,最後放下一頭長髮,一小步一小步地扭到床前,踩上腳踏,爬上了床。
她沒出息也沒本事,遇到難處就只會使美人計,使來使去,至今好像還沒成功過一回。
這回自然也是,還沒捱到懷玉身邊,已被他一把推開,還毫不客氣地給她屁股上來了一腳,末了送她一句:“屢教不改的混賬玩意兒,不是故意躲著我麼!?給我滾下去!愛去哪裡去哪裡!”
她揉了揉屁股,眼淚水在眼睛裡轉了幾轉,本來想忍氣吞聲的,但他也未免太可惡。在宋家敗壞她名聲時她就想和他拼命的,但那時腦子發了懵,眼前冒金星,險些兒昏倒在地,待醒過神來時,人已被他驅趕到青柳衚衕來了,因此錯失了與他吵嚷拼命的時機與氣勢,也錯失了為自己辯白的機會。如此一來,宋家人還不得罵她是□□□□?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大度地不與他計較,做小伏低去俯就,她都不念舊惡了,他竟然還好意思對她動粗?她勾三搭四與人私奔是不對,他大老婆小老婆的娶一堆就有理了?
氣得她一骨碌滾下了床,臨走還不忘搶了個枕頭在手,披頭散髮地衝到雲孃的廂房外,敲了敲門,小聲問:“好雲娘,你腳還痛麼?要我過去給你揉腳麼?”
雲娘擤一把鼻涕,沒好氣道:“不要!”
她便抱著枕頭倚在廂房的門上看起了月亮。月色倒也美,可惜太冷。月亮下頭飄著的那團棉絮一樣的雲朵不知道暖和不暖和。
才過了一時半會兒就看不下去了,厚著臉皮拖了哭腔嚶嚶嚶地假哭了好幾聲,雲娘才替她開了門。雲娘本來已收了淚,看到她,往床頭撲通一坐,捂著嘴又哭了出來。
青葉訕訕,心下也是難過,忙伸手為雲娘擦掉眼淚,一頭扎進她懷裡不起來,雲娘掉下的眼淚水都滴落到她臉上額上去了。雲娘推她不開,於是一面哭一面說落:“你個沒良心的壞孩子!竟然拋下我偷跑!你說說,你這樣做對得起誰?你還跑不跑了!?”
青葉搖頭道:“已經想通了,不會再跑了。”
雲娘掉淚道:“誰還敢信你!三天兩頭地偷跑,害我擔心受怕,你非要折磨死我才算!你說說,你還有什麼不足!”
青葉拿枕頭擋住半邊臉,輕聲笑:“你不明白,我其實不是計較名分與其他,名分固然重要,但我只想要我的三表叔……你大約不知道,在我年紀還小時,我家中的人一個個棄我而去,走的走,死的死……我想著與其被別人拋棄,不如我自己離去,這樣,我就不必承受被人離棄的苦與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