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上了。
北風是安徽宿州出身,一亢奮,老家話便也出來了:“呼他臉,踹他腚!把他臉跟腚都呼腫,揍死他個——”本想說揍死他個閹賊,轉眼見夏西南也在,忙又改口罵,“呼死他個孬種,看他回去怎麼見人!”
夏西南忙勸說:“他好歹也是御前當差的人,便是陛下面前也有幾分臉面的,打破相了卻不大好。”他從前因為跟著不受寵的皇子懷玉,明裡暗裡被這有幾分臉面便驕縱跋扈的御前常侍劉賢不知為難過多少回,譏諷奚落過多少回。懷玉因為是刺兒頭,時常惹事生非,闖了大禍,皇帝會收拾他;每回闖了小禍,被責難的都是作為貼身侍從的他,而責難他的,十有八九是眼前這位劉公公。眼下對著他的一張老臉,只覺厭惡不已,新仇舊恨也齊齊湧上心頭,笑與眾人道,“踹他腚罷,把他老人家的屎給踹出來。動作利索些,衚衕口還有他老人家的車馬候著哪。”
懷玉嫌吵,命人將劉賢拖到後院角落裡去整治,再將門掩上,進裡間找青葉說話。青葉正坐在床頭抱著她的美人觚發怔,眼淚是止住了,鼻尖眼皮及臉頰卻紅成一片,嗝還是照打不誤,今日是真傷到心了。
懷玉伸手欲要摸摸她的臉,她扭頭避開了。
懷玉問:“還在生我的氣?”
青葉便又嗚嗚哭出了聲。懷玉在她身旁落了座,把她懷裡的美人觚奪下,低頭頂了頂她的腦袋,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裡,帶倒在床。青葉抬手抓撓拍打他,把荒廢許久的十八般武藝又都施展了出來,懷玉苦笑,抬腿搭到她身上,將她的兩條腿都壓住,不許她亂動,低低笑問:“傻孩子,你當我真會逼你喝下去?嗯?”等她哭聲稍稍弱了些,又道,“今後,動輒要走的話不許再說了,連想也不許想。”
青葉擤了一把鼻涕:“適才你明明逼我來著,我的心都涼透啦。”
“傻孩子,傻孩子。”懷玉將她用力地抱了一抱,“我本也想過,若是你喝下去,便可一了百了,可省卻我許多麻煩……可是一看見你的眼淚,我心裡就全明白了。我在外頭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可唯獨不能看見你的眼淚……放心罷,傻小葉子。”
青葉始終小聲抽抽嗒嗒地哭,懷玉為她擦了幾把眼淚,在她額上親了親,笑說:“你不是說肚子餓了麼?想吃什麼?我叫雲娘去做。”
青葉流著眼淚,嘴裡嗚嗚咽咽道:“想吃藥來著,你從宮中帶出來的那碗藥就不錯。”
懷玉恨恨瞪她兩眼,往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方才斥道:“傻子,可不是找打?”
青葉打著哭嗝,卻還沒忘記問:“你還沒跟我說過,那是什麼藥呢。”
“喝了,就再也說不出倭話了,從此後只能說漢話了。我覺著你偶爾說上一兩句,跟小鳥兒叫似的,怪好聽的,所以才沒忍心逼你喝。”
青葉正淌著眼淚,聞言忍不住一樂,趕緊又別過臉去。半響,方轉過身來,在他身上咬了一口,幽幽道:“那藥潑灑在人身上並沒有吱吱冒煙,把人的皮肉燒爛。”
這下輪到懷玉失笑,問:“你那裡聽來的?跟你說不是害人性命的藥,只是叫你說不出倭話而已。乖,不許胡思亂想,起去做飯來給你相公吃。”
青葉點頭,慢慢從床上爬起來,伸手拔下鬢邊一支金簪,撥了撥床頭的燈燭,默默坐了半響,這才掀起珠簾出去,出去之前,忽然扭頭沒頭沒腦地衝他說了一句:“我不要做王妃,也不要你為了我去做壞事,我還是做小老婆好了。”
懷玉揚眉,嘴裡嗤了一聲,笑問:“原來你竟然想過做王妃?好大的抱負。”
青葉麵皮悄悄發熱,賭氣跺腳道:“我沒想過!我才不稀罕,我——”
懷玉卻起身跟過來,低頭看著她,忽然嗤地一笑:“傻子,王妃有什麼的好的?”再一揮手,“去吧去吧,弄碗麵來吃吃。”想了一想,又說,“我去後院給你拔幾根小蔥。”
青葉正揉著眼睛,聞言忍不住又是一樂,撐開腫脹的眼皮橫他一眼,徑直往灶房裡去了。懷玉負手踱至後院,劉賢已然昏死,另兩個人也被五花大綁著躺在地上,好巧不巧,正橫躺在那一畦菜地上。
懷玉發怒:“該死,送走送走!”就著後窗的亮光,仔細檢視了一番,見沒有禍害到菜地邊角上的兩行小蔥,方才嘖了一聲,彎腰挑了幾根長得筆直粗壯的給拔起來。
夏西南在一旁道:“地方已打探明白了,人也排程過來了……這賊廝鳥傷的不輕,臣擔心,若是將他徑直送回宮,只怕要節外生枝。”一面說話,一面看懷玉拔蔥,知道這個活兒是他做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