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黑白分明,眸子若一泓清泉,握在傘柄上的手指如古玉般瑩和光潔,面上便是悄悄一熱,隨即轉過臉去假裝看雨,淡淡道:“無妨,我時常來這裡飲酒宴客,同這食府上下一眾人等都熟得很,等下再去向他們借一把即可。”
青葉連忙稱謝,又道:“那我明日送來還你。請問你……”
那人笑道:“小生姓王,名春樹,潮州人。敢問姑娘芳名?”
青葉垂下頭不做聲。
王春樹便笑道:“姑娘看我像是壞人?”
青葉手裡還拿著人家的傘,實在不好意思,想了一想,遂輕聲道:“侯,侯……侯青葉。”
“青葉,青葉……”王春樹跟著輕聲唸了兩聲,方慢慢笑:“姑娘若是不想說出自己的姓名,不說便是,何必現編?”
青葉張口結舌問:“這話怎麼說?”
王春樹目光爍爍地盯著她:“沒有人說起自己的姓名還要想上許久的,想來是假名無疑。”
青葉被人誤會,心裡便先發了急,看他又全然不是壞人的模樣,忙忙解釋道:“姓與名都是真的。”怕人不信,又加了一句,“是外祖父和爹爹給起的!”
“哦,外祖父與爹爹……”他這回像是相信了她,點頭笑道,“好記,也有韻味,倒是個好名字。”
青葉又笑道:“哪裡好?不過是因為生在仲夏七月天……若生在寒冬臘月,只怕他們要給我起名叫做黃葉落葉了。”言罷,嘻嘻笑了幾聲,吐了吐舌頭,轉身跑入雨中,走得遠了,卻又回頭道,“我走啦,謝謝你,明日來還你的傘——”
雨一直下到傍晚,天快要黑的時候,青葉又叫雲娘給她盛了些飯食與清水端去給衚衕口的貓。雲娘見她將喂貓當做了正經事做,一日兩回,跑裡跑外,忙到無暇發悶無聊,自然也為她高興。
兩隻貓喂完,青葉無事,便站到衚衕口的茶館前看人家擺放在門口的招牌。茶館破舊,生意不好,店堂內成日裡也看不見什麼茶客,偏名字起得好聽,叫做天山茶館。門口擺放的招牌上的口氣也極大,招牌上書:新到西湖極品龍井,五文一壺;御貢福建極品大紅袍八文一壺云云。
青葉看的直髮笑,怕人家茶館裡的人看到要怪罪,便又走得遠些,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先是在一個賣花的老婆婆那裡買了幾粒水仙花,又跑到一家醬油鋪子門口,看人家擺放在店堂內的各式醬油桶,同賣醬油的小夥計說了幾句閒話,直磨蹭到天快黑時,再跑回衚衕口去看貓。這時,懷玉的馬車也到了。
她瞥見懷玉的馬車時,懷玉正巧也掀起車簾,蹙眉問:“天都黑了,跑到衚衕口晃悠作甚,還不回去!”
青葉忙道:“我來喂貓的。”言罷,從袖子裡果真摸出了一包小魚乾。
懷玉下了馬車,捉住她的手,朝她袖籠裡聞了聞,訓斥道:“一身的魚腥氣,下回不許什麼東西都塞到袖子裡!”
青葉不理他,自顧自地喊她的貓;“花官,朵官——快來吃魚。”
懷玉愣了一瞬,隨即皺著眉頭問:“你給貓起了名字?這名字不好,換掉。”
青葉指著貓道:“這兩隻貓一公一母,恰巧背上又都有花紋,叫花官朵官不是挺好?”
懷玉嘖了一聲,失笑道:“母貓倒也罷了,公貓恐怕都要被你氣死了,哪裡好了?”又有些不耐煩道,“聽話,叫你換你便換,不許再叫這名字。”
青葉乜他一眼:“要不就叫玉官琛官。”
懷玉便作出兇相來:“小樣兒,你這樣不聽話的婆娘,若是在旁人家,早就被綁起來狠揍了。咱們北邊的漢子一生氣可是要揍老婆的,曉得麼!我問你,你可是想捱揍!”
青葉伸手擰了他一把,輕蔑道:“你揍你揍,你不揍我不姓侯。”
懷玉氣得果然就往她腦門子上彈了兩下,又低頭去頂她的腦袋。
二人拉拉扯扯吵吵鬧鬧回到家中,雲娘恰巧做好了飯,青葉帶回來的酸辣蘿蔔乾也被裝了盤子擺上了桌。她本來好好地藏在灶房裡,打算等懷玉不在時再拿出來吃的,但云娘見她巴巴地又去買了一罐回來,還當她愛吃,便給她裝了盤子,一起端上了桌。
既然端上來了,青葉便吃了一筷子。酸辣適中,咬著嘎嘣脆,果然好味道,於是連吃了幾口,無意間一抬頭,見懷玉手裡端著碗,眼睛微微眯著,扯著嘴角正看著自己,心頭猛地一跳,暗道不好,便有些慌張起來,忙將盤子往他跟前推了推,殷勤道:“這個你嚐嚐。”
若是尋常,懷玉早就受寵若驚得不行了,便是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