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哪裡聽得進去。
也不是聽不進去,其實是壓根就不存希望。
就是自家後面的山,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座山的高度,和這片斷崖的陡峭,從那個地方跳下去,豈能有活?
“落兒,都是爹跟娘害了你,害了你啊……”
“如果我們不跟外人一樣引以為恥……如果我們不千方百計、想盡一切辦法地拆散你跟你大哥……如果我們不強行鎖著你們讓你們等著接受族裡的刑罰……如果我們偷偷放走你們,讓你們遠走高飛……哪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爹孃知道,你怪爹孃,你恨爹孃……爹孃不怨你,但,你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爹孃啊!”
“你大哥走了……如今你也走了……你們都狠心地丟下爹孃走了,你們讓爹孃怎麼辦?讓爹孃怎麼活啊?”
夫妻二人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崩潰。
見扶也扶不起來,安慰也不知道怎樣安慰,樊籬就蹲在旁邊陪著。
青蓮站在那裡,看看他們三人,又看看大石上的兩人,眉心蹙成了一團。
而此時,大石上,卻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
靜。
很靜。
鬱臨淵都生怕自己飛身落下的聲音大了,讓伏趴在邊沿上的人受驚掉下去。
方才離得遠,天色又黑,從後面看,還以為只是人趴伏在大石上,待走近,他才發現,她還伸著一隻手,直直朝崖下面無底的黑暗伸著一隻手。
一動不動。
哪怕他這樣上前,她都一動未動。
若不是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若不是知道,他幾乎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趴伏在那裡睡著了。
那樣的悄無聲息。
鬱臨淵薄唇動了動,第一次發現,他竟不知道該喚她什麼。
四弟?墨夜?
默了好一會兒,他選擇了後者。
“墨夜……”他緩緩蹲下身子,試圖將她扶起來。
不知是一個姿勢趴伏得太久了,還是她刻意牴觸繃緊,她的身子僵硬得要命,僵硬到他想扶都沒扶起來。
若不是身子還有溫度,她這個樣子,真的會讓人覺得就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身子已經變硬回不了形。
眉心微攏,“墨夜。”
他再次用了大力,將她的身子扳過。
這一次如願以償地扳了過來。
將她原本趴伏的身子扳過來,她就變成了仰面躺在了巨石上。
也就是這時,他才發現她在哭。
淚流滿面,卻寂靜無聲。
那一刻,他想起了那日在四王府。
為了不來江南,她對自己下了狠手,讓自己大病,他強行灌了她藥之後,她也是這樣,哭得悄無聲息。
鬱臨淵喉頭上下滑動了兩下,抬頭,他望了望天,片刻之後,才徐徐垂下眸,再次看向躺在大石上,淚流滿面卻目光空洞的人。
他蹲在她面前,她卻就像看不到他。
“大石上涼,起來坐著。”
直到他試圖將她扶坐起來
,她才終於怔怔回過神。
眸子空洞地轉,看他,定定地看著他,許久之後,似乎才將他認出來,“哇”的一聲大哭:“鬱臨淵,陳落兒死了,她死了……”
鬱臨淵渾身一震,不對,是心魂俱震。
為她那一聲大哭,更為她那一聲鬱臨淵。
還記得那日在成衣坊後面的山上,那個假皇帝被他所殺,她誤以為死的那人是他時,也是這樣撕心裂肺的一聲“鬱臨淵”。
只不過,那日是真切為他而痛,今夜這一聲……
這廂,樊籬跟青蓮亦是被那一聲“鬱臨淵”震得目瞪口呆。
兩人難以置信地對視,雙方的眼神裡都寫著同樣的疑問,剛才我有沒有聽錯?叫的是鬱臨淵?
那可是帝王名諱!
竟然直呼帝王名諱!
就連樊籬這種平素跟帝王經常打趣逗樂的人,都驚了。
兩人齊齊朝大石上望去。
相對於他們的驚錯,帝王本人似乎反應不大呢。
不僅反應不大,甚至還在試圖安慰那個直呼他名諱的人。
“朕已經派隱衛下崖下去尋了……”
他一出聲,鬱墨夜似乎才被驚醒。
忽然止了哭,只看著他。
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夜色悽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