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店鋪愈來愈多,且不獨服裝如此,衣食住行各種日用商品,只要有“來路貨”進來,幾乎都會壓倒國貨,而在洋貨的衝擊下,國貨可以說是節節退卻。
而惠愛路其中很多洋服店,其實都是以前的國貨店,現在為了在洋貨夾擊中為求自救,也開始兼營洋貨。像老字號麗豐祥,在滬的歷史比廣昌可要久遠的多,以前以經營綢緞為主。前朝末年服裝流行以蠶絲綿為芯,綢緞為表的絲棉衣,麗豐詳的牌子愈做愈響,但民國初年,隨著洋服大興,綢緞式微,麗豐詳的生意一落千丈,幾乎瀕臨倒閉。後來,還是幾位南洋華僑把店鋪盤了下來,除綢緞外也兼營洋服和禮服出租,直接仿的是國外百貨公司的經營手法,比如把傳統的百子櫃改成玻璃飾櫃,在店門口安排迎賓導購員,用印有廣告宣傳資料的紙袋給顧客裝商品,還在店裡搞酬賓抽獎活動,才把這家有幾十年歷史的老字號,轉危為安。
這樣的轉變,其實在廣昌的門店裡也同樣存在。
陳芃兒找了家路邊的咖啡館,在臨窗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音樂緩緩悠揚,頭頂上的吊扇搭配著冷氣機,室內十分舒爽舒適,陳芃兒捏著小勺在香氣嫋嫋的咖啡杯中緩緩攪動著,眼睛還望著外面這條繁華街道上的絡繹人群。
亦巖坐在她的對面,還在拿袖子偷偷擦著汗。這樣精緻優美的地方他來的少,潔白的桌布上放著一蓬玫瑰,花香幽幽裡他很有些坐立不安,但是又不想讓姑姑覺得他土氣,所以正極力按捺著心中不安,強自鎮定,連面前小碟上放的塊糖,都不敢摸一下。
偷偷拿帕子擦乾淨手心裡的汗,亦巖伸手正要去捏小勺,就聽陳芃兒說:“我決定了。”
他不提防的一愣:“什麼?”
就見她已經把視線從窗外挪到他的臉上來,黃昏的夕陽裡,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染上淡淡的一層金色,眸光堅定,極其的澄澈耀眼:“我決定了。”
第十八章痛
第十八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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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弄堂,剛落了雨,又出了太陽,蒸騰的水汽從坑坑窪窪的青石板路面升起,夾裹著悶和熱以及地上的水漬,把人眼前晃得白花花一片。
裁縫鋪子正把窗開啟,擦著窗臺的雨水,拐角的修鞋師傅也攬了小凳,跟前擺好了傢伙什準備再開張,另一旁門口,就著陽光,阿婆佝僂著背,哆哆嗦嗦翻檢著竹竿上晾曬的乾菜,於是稠乎乎的空氣裡,又多了一道鹹菜的酸味兒。
女人墊著腳,小心避讓著路上的積水,免得打溼了鞋子和襪子,她為了出門才換的新襪子,可還是讓一群轟跑而過的孩子逼得連連趔趄退去角落,不提防踩了一腳的溼蘚,險些滑倒,趕緊伸手扶了牆,不知哪個跑過的孩子又踩到了一塊空翹的石板,下面泥水高高濺起,避讓不及的她被濺了一褲腳的泥點子。
女人有心想罵,看了那瘋跑過去的孩子的背影,張了張嘴,嘆了口氣,扶了扶臂彎裡的籃子,又往裡走去。
她拐過彎彎曲曲的狹窄巷子,一個只穿了褂衩的女人,光著兩條胳膊,在水龍頭下洗頭,溼溼的頭髮正冒著熱氣,彎著腰,裸露出腰際一片白膩膩的肌膚。
她低頭不多瞧,邁進一道門檻裡,順著樓梯而上,沒敲門,只稍稍一推,門板“咯吱”一聲,一腳踏進去就踩到了什麼東西,是一杆已被摔折了菸嘴的老煙槍,她撿起來抹了抹上面的灰,和籃子一併放去桌上。
這是連著閣樓的兩間房,狹窄且憋悶,臨街的窗子皆關的密不透風,在這個剛落了一場雨的午後,悶熱的像個鐵罐子。牆壁潮溼的半邊都生著黴,沒什麼傢什,就兩條凳子一張桌,一個櫥,地上亂丟著油紙團麻線繩、紙盒子,裡間沒有門,就掛了道布簾,她一走進去,先是黑乎乎的看不甚清,再然後才瞧見一點火星子。
男人靠床半依,嘴裡叼著菸捲,一明一滅裡,手裡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對著她的胸口。
她愣了愣,小聲說:“是我。”
她眼睜睜看著他把槍扔在床頭,閉上眼睛,呼了口氣。
裡間的氣味更難聞,酸餿的汗臭雜混著膏藥味滾在蒸籠樣的熱氣裡,逼得人喘息不得,她走過去想開窗,男人沒有動,也沒睜開眼睛:“別開。”
她果然沒再動,回頭溫言道:“我過來的時候都瞧過了,不像有什麼人的樣子。”
男人依舊沒動,依舊沒睜眼,但沒再吭聲,她像是得到預設的指令,輕手輕腳開啟了窗子,灼熱的陽光雖曬不進來,但屋裡亮堂了起來,窗臺上零星一點還沒被蒸發成水汽的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