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院的南面廂房暫做安頓後,葉鳳歌也回了自己房中,簡單洗了個臉,另取了一身衣衫換上。
收拾停當,她腦子漸漸緩過來,心中對三姑娘傅淳帶著七公子傅準到桐山一事犯起了嘀咕。
畢竟是傅準身份敏感,葉鳳歌越想越不安心,怕傅凜會因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的到來而出什麼茬子,便隨手抓了一件披風裹著出了門,打算去前廳看個究竟。
才走出北院拱門,就正巧遇見傅凜帶著順子迎面而來。
待二人走到近前,頭一件事就是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了傅凜的神情,確認他一切如常,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冷。”傅凜伸出手。
跟在他身側的順子望天翻了個白眼。
畢竟方才還在振振有詞強調自己不嬌氣的人,這一到了姑娘面前就撒著歡地嬌氣,簡直是……
沒羞沒臊,就想牽人家姑娘小手。
葉鳳歌沒好氣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察覺觸手微涼,這才反手握住了他。
“明知外頭下著大雪,出門也不記得拿個暖手爐麼?”葉鳳歌邊走邊道。
傅凜略側過身,拿空著的那手替她撣去頭頂的幾片雪花:“拿了的,半道給人了。”
“給七公子了。”
順子小聲告狀,毫無意外地被傅凜的眼刀瞪了個對穿。
葉鳳歌大感意外地看了看傅凜。
傅凜彆扭地撇開臉望向別處:“我看他都凍哭了,一直抖,有點可憐。”
葉鳳歌“嗯”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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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院後,傅凜打發順子先去飯廳幫著佈菜,自己則拉著葉鳳歌在主屋寢房的外間說話。
兩人並坐在臨窗軟榻的邊沿,十指相扣。
“你生氣了?”傅凜側頭,歪著臉覷她,討好地眨了眨眼。
葉鳳歌滿眼古怪地回望他,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我生什麼氣?”
“那你一路都不說話,”傅凜鬆了口氣,扣在她指縫間的長指微動,撓了撓她的掌心,“我還以為你氣我把暖手爐給了傅準。”
以往每年的冬天,他都過得格外艱難,是以葉鳳歌從不允許他不自量力,凡事都要先緊著自己的身子骨來。
他還記得有一年,也是這麼個大雪天的傍晚,他從小工坊出來正要回北院,就在中庭遇到從南院溫泉回來的葉鳳歌。
他見葉鳳歌冷得直打寒噤,便要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卻反倒氣得她發了好大一通的火。
掌心一陣酥麻的癢叫葉鳳歌縮了縮肩膀,嗔笑斜瞪著他,飛快將自己的手抽走了。
“從前是想讓你記得凡事要先緊著自己,畢竟那時你的寒症嚴重得多,自己又不上心,喝藥得我追著你,連天冷加衣都非得我求著你才肯穿厚些。”
葉鳳歌想起以往那個兇巴巴的自己,有些赧然地抿了笑唇:“那時你又偏要跟我對著幹,好聲好氣跟你說你卻總當耳旁風,我才生氣的。今年你情形大好,又很有分寸地知道照顧自己,我若再為個暖手爐就同你發脾氣,那就不講道理了。”
姑娘香香軟軟的小手飛走了,傅凜心中失落,挨挨蹭蹭靠緊她,又將她的手抓回來,愛不釋手地摩挲著。
“是,我的鳳歌最講道理了。”
傅凜扭頭在她唇畔“啾”地親了一口,又飛快坐正,笑得可乖了,漂亮的眉眼都彎成月。
葉鳳歌反手捂住被偷襲的唇邊,沒好氣地斜眼笑嗔著他:“你看起來很得意,像是做成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要說說嗎?”
“嗯。”傅凜垂下長睫,將兩人交握的手放在自己膝頭,釋然輕笑。
葉鳳歌沒有催促他,只是安靜地望著他,耐心等待他敞開心扉。
“我原本以為,若有朝一日我見到傅準,定會心中鬱結,說不得會失控發瘋,做些可怕的事,”傅凜噙笑的視線低垂,長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戳來戳去,“可我沒有。”
他頓了頓,轉頭與葉鳳歌四目相對:“雖說我不明白他面對我時那種崇敬激動是因何而起,可我看得出來,他在我面前毫無防備。若是我惡言傷他洩憤,甚至出手做些更惡毒的事,他是來不及反抗的。”
翻過這個年頭,他與葉鳳歌相伴就八年了。
在這八年裡,有關於傅雁回的一切,都是他心中沾著血跡的死結。
即便他對葉鳳歌萬般信任、依賴,以往卻從沒有如此刻這般,坦誠如斯地向她剖開自己內心那些一閃而過的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