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種和軟的悲憫。
半晌後,似是被暗沉天光刺痛了眼,鄺達抬手揉了揉眼角,釋然低笑。
“妙手一脈”的侍藥弟子,似乎總也跳不出某種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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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噠噠,車輪滾滾。
一路上,傅凜仍舊背靠著車壁倚在車內軟榻的一角,雙目緊閉,唇色淺淺泛白。
冰涼的右手始終緊緊握著葉鳳歌的指尖。
葉鳳歌知他難受,無暇計較這些小節,一路與他抵肩而坐,順手替他攏好身上的披風。
之前因為尹笑萍的無心之言,葉鳳歌倉皇躲到大通繡坊去矇頭反省了這幾日,其實心中已有了定見。
無論旁人以怎樣的眼光看待她與傅凜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她都必須不為所動地維持原樣。
畢竟她明面的職責是他的侍藥,暗裡的任務也需要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職責所在,問心無愧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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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桐山的宅中,子時已過。
北院的人都還沒歇,全在前院等著。
馬車一進門,眾人便紛紛圍上來,待瞧見撩起簾子率先下來的人是葉鳳歌,大家才暗自拍著心口鬆了大氣。
雖沒人敢掛在嘴上說,可大夥兒都心照不宣——
若今夜只是五爺獨自一人回來,怕不知要起多大風波。
葉鳳歌倒沒心思管旁的,叫了順子過來幫忙扶住兀自強撐的傅凜,一路向北院主屋的寢房去,嘴裡也沒閒。
“景平,趕緊給五爺房裡添兩個碳盆。”
“趙大娘,小廚房還有熱粥嗎?不要溫的,要很熱的。”
“阿嬈,你去幫我將藥熬上,晚些送到寢房來……不是五爺平常喝的那副!從藥架子最頂上那層拿,別弄錯了。”
其實都是些小事,她本想自己去的,可傅凜一直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就只能委託旁人代勞了。
好在北院的人都伶俐,也都慣了在傅凜病時聽葉鳳歌吩咐,很快就各自按她的交代去忙活了。
葉鳳歌與順子合力將傅凜扶上床榻上靠坐在床頭,又拿被子裹上他的肩。
順子小聲道,“鳳姐兒,五爺身上涼得厲害。”
葉鳳歌的手還被傅凜握得死緊,只能坐在床邊仰著頭,壓低嗓音對順子交代,“跟著怕就要起高熱,你再去灌兩個湯婆子來吧。”
一路上傅凜都只是閉著眼沒吭聲,葉鳳歌知道他在死扛。
這會兒回到他熟悉又心安的環境,不消片刻,待他心神一鬆,該來的就會來了。
順子趕忙點頭應下,又道,“那我順道多拿兩床厚棉被來。”
“不用,被子厚了要壓得他喘不過氣。”
床榻上的傅凜虛虛睜眼,口齒含糊地對葉鳳歌輕聲道,“我沒事,你歇著吧。”
眼神怔忪,雙頰緋紅,淺笑綿軟。
葉鳳歌回頭,送他個哭笑不得的白眼,“說得這麼乖巧體貼,那你倒是撒手啊。”
果然,蓋在被子下握住她的那隻手立時收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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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凜的寒症每每發作,隨後總是會有持續時長不定的高熱。
根據妙逢時的說法,傅凜寒症發作後伴生的高熱與尋常人的風寒高熱並不相同。
這是他的身體在自我保護,驟升的體熱是為與寒症抗衡而爆發的,不但不能急於降溫,還得在他服藥後用溫和的熱源持續將他煨著。
葉鳳歌讓景平將新添的兩個火盆放在了外間,又讓順子將兩個湯婆子放在被中暖著傅凜的手腳。
待這些瑣事都打點好之後,除了葉鳳歌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要退出去的,否則傅凜就會掙扎著啟動房中的機關。
如今這寢房中的機關已經過他多次改良,早已不是當年葉鳳歌剛來時那麼簡單,一不小心甚至可能出人命。
葉鳳歌哄著喂傅凜喝了半碗熱粥,又將藥汁餵過後,那兩個火盆騰出的暖意也已徐緩蔓進內間來,將整個寢房烘得溫暖如春。
扶著傅凜躺下,替他將被角掖緊,葉鳳歌一垂眼就見他立刻又執拗地伸出手來。
“知道你這會兒難受,”她無奈輕嘆著,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一併塞回被中,重新坐回床邊,“睡吧,有事睡醒了再說。”
他的臉色仍是蒼白的,唯獨顴骨處有深重紅痕,顯然是高熱已起了。
傅凜勉強將眼皮撐開一道縫隙,齒關輕顫,混沌含糊地低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