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面前。
傅凜接過承恩遞過來的巾子,慢條斯理地拭了拭嘴角,淡淡掃了桌上那錦盒一眼,並沒有開啟看看的意思。
裴瀝文後脊緊貼著椅背,面上的笑意略有些發僵,卻始終倔強地直視著傅凜。
傅凜淡垂眼簾,根本不搭理他。
小廳中的氣氛頓時陷入某種詭異的尷尬。
似乎每年的今日,這倆平日裡意氣相投、協作無間的少年人都會來這麼一出,各懷心事,沉默僵持。
葉鳳歌見狀,無聲笑笑,狀似好奇地探身那盒子拿到自己面前,小心地揭開盒蓋——
裡頭是一整套精緻的尺、規、巧板。
這些東西不算罕見,大縉所有擅長匠作之人手邊幾乎都會有這樣一套工具,平常傅凜繪製各種藍圖時也會用上這些。
但市面上的尺、規、巧板皆是木製,裴瀝文送來的這一套卻泛著奇怪的金屬光澤,葉鳳歌一時瞧不明白是什麼材質。
“這是什麼做的?”葉鳳歌拿起盒子裡的直尺,指尖那種微涼的觸感讓她先前假裝的好奇神情漸漸真實起來,“像是鐵,又好像不是。”
她將那直尺遞給傅凜:“你最懂這些了,瞧瞧呢?”
這倒不是對傅凜的胡亂吹捧,畢竟平日宅子裡的小工坊也會根據他的要求自行冶煉一些材料,他在這種事上雖稱不得專精,但多少還是懂行的。
傅凜斜眼睨了裴瀝文一記,這才接過葉鳳歌遞來的直尺。
端詳一番後,他轉頭看向葉鳳歌,沉聲解釋道:“這應當是銅芯鐵,比尋常的鐵……”
他忽然若有所悟地頓住,終於正眼看向裴瀝文。
裴瀝文清了清嗓子:“孔素廷先生三個月前按新方子冶出了這種材質,冶煉工藝與外間常見的手法截然不同。不過據說工藝還不算成熟,眼下孔家還在反覆嘗試著改進配方。我瞧著這材質眼下還算稀罕,像是你會喜歡的東西,就託人請孔家的工坊做了這麼一套規尺,你平常也用得上。”
傅凜再度凝視著手中的直尺半晌,忽地用力一拍桌。
“我知道了。”
如此一驚一乍的傅五爺真是前所未見,裴瀝文滿頭霧水地怔在座上。
葉鳳歌也被驚到,莫名其妙地跟著站起身來,揉著耳朵退後兩步。
“什麼東西你就知道了?”葉鳳歌揉著耳朵嗔他一眼。
傅凜沉默地站起,長腿一邁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頰邊“吧唧”親了一口。
輕輕的,隱隱壓著某種欣喜雀躍。
“你先去忙你的事,我去後院工坊一趟,晚上再跟你解釋。”
說完舉步就走。
葉鳳歌捂住紅到快冒煙的臉蛋,僵在原地瞪著他遠去的背影。
這位爺還真是將先前在書房說過的那句“誰孤家寡人就欺負誰”執行得徹底,完全視裴瀝文如無物。
坐在飯桌旁的裴瀝文目瞪口呆好半晌後,才喃喃道:“天,他這是萬年冰山著火了嗎?”
這還沒成親呢就如此沒羞沒臊,若將來成親了,滿宅子裡這麼多人怕是得自戳雙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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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鳳歌與裴瀝文都不明白傅凜忽然激動地跑去小工坊做什麼,但傅凜那鬼腦子他們都是瞭解的,總會時不時爆出些奇思妙想的點子。
兩人都料想多半是那套尺規的材質讓他腦中閃起什麼靈光,便就默契地沒跟過去打擾他。
葉鳳歌與裴瀝文一前一後出了小廳,並肩漫步在北院的廊下。
午時一過,雪勢小了許多,卻又起了風。
冬日寒風胡亂催搖著樹梢枝頭,其上的積雪紛紛灑落。廊下懸垂的銅風鈴也被風尾巴掃到,鈴心美石撞著鈴壁,發出悅耳清音。
“鳳姐兒,方才多謝你圓場。”
裴瀝文駐足,轉身面向葉鳳歌,鄭重地行了一個謝禮。
“若不是你在,方才五爺約莫是要掀桌了。”
其實裴瀝文的年歲比傅凜還要小上一點,不過他常年在外替傅凜的商事奔走,說起來也算個老江湖,待人接物上自不免多幾分沉穩老練。
他小時是傅凜的陪讀,十五六歲起替傅凜做事,一向很清楚傅凜的脾性、禁忌,在傅凜跟前的言行自來很有分寸——
唯獨每年的今日,他定會毫無例外地做出一件讓傅凜想要翻臉掀桌的事來。
“你明知‘生辰’這事是他的忌諱,偏又每年專挑這個日子送他賀禮,”葉鳳歌無奈地笑笑,長長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