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銘之震驚得無以復加。
女帝柔白的臉上,一道傷疤從眼角劃到臉頰,就像一滴淚滑下的痕跡。
“朕在山中修道時,被人推下山崖。”謝凝後退一步,將兜帽戴上,淡淡道:“未曾經歷生死之人,總以為生死一擲是件容易的事。表弟,朕如今為了活著,不得不如此。這等苦楚,只怕侯府錦繡中長大的你不能體會一二。”
鍾銘之完全沒想過這點,他已經震驚得說不話來了。
謝凝對他溫柔一笑,慈愛平和如長姐,“表弟,今日傳你入宮,確實是想刺激刺激陸離,想讓他知曉朕如今選擇誰都行,不必掛死在他那棵東南枝上。但朕心中也真心實意地希望你莫要再胡鬧下去,你是長寧侯府的世子,身在京城權力漩渦之中,一言一行當小心謹慎,思量前因後果。瞻前顧後並非怯懦,而是為了保護家人。想想你的母親,我那長公主姑姑,她如此驕縱魯莽的性子,今日皇位上坐的是朕也就罷了,若是別人……長寧侯府可還有活命之人?”
鍾銘之不說話。
他自來驕縱,長寧侯府是擁有丹書鐵劵的世家之一,尊貴榮耀,滿京城都讓他三分。但他從未知曉,原來京城權貴中,便是一件小小的事也能牽扯到生死。也未曾料到,即便是皇帝也會隨時身亡。若皇帝已是如此臨淵而危,手中並無一兵一卒的長寧侯府,又當如何和?
大冷天的,鍾銘之被她的話說出了一身的冷汗。
“噗……”謝凝忽然展顏一笑,也不知想到什麼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左右望了一下,走到道旁的梅花樹下。那紅梅正悄悄地開了一枝,謝凝便將它折下,走過來握起鍾銘之的手,讓他握著。
“凌寒獨自開。”謝凝道,“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香如故,這梅花好香。表弟,朕今日與你說這些,並非為了嚇唬你,不過因為你是朕的表弟而已。朕自幼寡親緣,此後又遍嘗愛恨冷暖,心中著實喜歡你這等自由不拘、無法無天的性子。你放心,有朕在的一天,朕自然護你這個幼弟周全。只是朕終究是要死的,你不可不為長寧侯府做長久打算。”
她說完拍拍他的胸膛,笑道:“行了,折騰了一天,不過玩鬧而已,你回家去吧。夏侯淳。”
“莫將在。”
“替朕送世子回長寧侯府。”
那雪白的纖細身影便如此飄搖地上了龍輦,在風雪裡孤身一人往那輝煌冰冷的宮殿走去了。
第15章 寵妾(捉蟲)
折騰了一天,連早膳都沒能好好吃,演了好幾場戲,回到紫宸殿,謝凝已累得不想說話,只求好好地沐浴更衣,窩在床上看啟嘉帝的奏摺存檔。
然而等她趴在暖氣氤氳的浴池邊,舒舒服服地享受熱水的浸泡時,旁邊卻有人落淚了。
“怎麼了?”謝凝的聲音軟軟的,伸手抹了一把小宮女的淚,好笑道:“無緣無故的,哭什麼?”
“奴婢……奴婢為陛下憂心。”瓊葉擦著眼淚說,“陛下處境危如累卵,奴婢卻不知如何為陛下分憂,奴婢恨自己無能。”
“是喲。”謝凝懶懶地趴在池沿上,笑道:“如何?跟了朕這個無權無勢、隨時能死去的皇帝,後不後悔啊?”
“奴婢不後悔。”瓊葉搖頭,認真地表忠心。“奴婢覺得陛下是有大智慧之人,若是……若是有機會,必是一代明君。只是如今群狼環飼,陛下……陛下艱處境艱難。”
“是啊,朕現在好艱難,誰的臉色都要看。”謝凝故意逗她,“瓊葉,你說說,朕要如何是好呢?”
瓊葉想了想,道:“陛下將那宮女賜給太尉,奴婢覺得陛下太英明瞭!”
“你這話這麼說的?”謝凝好笑,“方才沒聽到鍾世子的話麼?他對朕可恨鐵不成鋼,要朕將太尉殺了呢!”
“可陛下現在方才登極,貿然與臣下不和,這不是明智之舉。先帝在時,後宮爭寵之事層出不窮,奴婢見那些新晉的嬪妃們,若是不能跟掌事太監一條心,也要想辦法安撫他們,再將他們除掉。”瓊葉說著就白了臉,跪下道:“奴婢妄議朝政,求吾皇降罪。”
“無妨,降什麼罪?朕現在除了能打你幾個耳光疼自己的手之外,還能做什麼?”謝凝搖頭,抬手道:“來,扶朕起來。”
瓊葉忙將她扶起,一邊為她更衣一邊道:“陛下還有夏侯將軍呢!”
“夏侯淳是朕最後一道防線,朕不能輕易用他。”謝凝嘆道,“否則的話,朕又為何用那等後宅婦人的手段對付陸離呢?”
瓊葉不解:“奴婢……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