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捉回營帳,那垂拖到地的一頭頭烏黑秀髮和那一雙雙悽然絕望的眼神就如此時母妃的目光一樣令人看了心寒。
月兒不懂什麼叫“開苞”,也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但猜想絕對不是好事。月兒不顧一切的張口狠狠地咬向扼住她脖頸的髒手。
隨了金狗的一聲驚呼,月兒掙脫了束縛逃到母妃身後,怯怯的叫了聲:“娘”
“韋娘子就不必執拗了,遲早華福帝姬躲不過這一天。宋朝皇帝送到金國抵做歲供的女兒們,哪個不是在洗衣院伺候金國的主子們?”說話的金將語氣雖然客氣,手卻按了按腰間的鋼刀。
“粘罕大王吩咐過了,若是偏方能治就速治;若是髒病治不愈,就活埋了她。”
“月兒的病能治好,她曾經被治好過,她~”韋妃娘娘語無倫次的哭告解釋。
月兒眼珠一轉,撒腳就向外跑,金兵們在後面緊追。
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跑得比驍勇的金兵快,幾步就被金兵如拎小雞一樣擒在手裡。
“小心別觸及她的皮肉,聽說她身上那癩蛤蟆癬沾身就會被傳惹上。”“蟈蟈花兒”在一旁指點。
“何事喧譁?”就聽一聲斷喝,疾步進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哥兒。他一身淺色裘服,黑色披風,裘帽上飄著兩根兒鮮豔的雉尾翎,刀刻般的五官野氣張揚,面容剛毅中帶著清冷,飛揚的眉宇下明眸銳利。
金兵們駭然的扔下月兒,都叉手行禮恭敬的稱呼:“小王爺。”
“誰把本王的鷹奴帶到洗衣院來了?”小王爺一聲質問,凌厲的目光逼視四周,金兵們面面相覷。
領頭的人恭敬的說:“小王爺,這是四狼主的命令。”
又湊到小王爺身邊低聲說:“後天四狼主就要率大軍南下,去剿滅宋朝那個南蠻狗皇帝趙構。按了舊例,拿趙構的老孃和妹妹們讓弟兄們痛快一場,也討個吉利。”
一番話牽出韋妃無限傷心事,抽噎至泣不成聲。每到金兵要興師討伐大宋南下中原前,就是她的受難日。那天她就會被從她的夫君,那個被廢的徽宗皇帝身邊抓來這金國貴族的妓院洗衣院,任金國將領們玩弄。那些汙言穢語遠比身體的侮辱更令她痛不欲生。絕望時,她想過死,是小月兒那可憐無助的眼神鼓勵她要活下去。韋妃相信兒子康王趙構是個錚錚的男子漢,不會扔下他的母親在金邦受罪。兒子小時候就曾自信的對她這個被父皇冷落的母妃說:“娘,構兒會成為孃的榮耀,構兒長大會保護娘,會讓娘過上風光無比的日子。”
“本王此番也隨父王出征,也該在犒勞之列。這幾個南蠻婆,留給本王了。”小王爺緩緩的話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番將遲疑著陪了笑問:“小王爺,四狼主可是急了傳韋婆子去那邊伺候各位平章~~”
“父王那邊,本王自會去解釋。”
番將帶了金兵離開,月兒怯怯的望著這位小王爺。
心裡驚愕的問:“怎麼會是你?”,嘴裡卻說不出一個字。
幾天前,月兒初次見到眼前這位少年是在大王養鷹的宅院裡。
月兒餓,飢腸轆轆的她忍不住同小太監們去偷金兵喂鷹的新鮮羊肉。那羊肉鮮美,攏起一堆火用瓦片烘烤來吃真是人間美味。母妃雖然沒再製止她這種於身份不匹的謬行,卻屢屢告誡她說,她身上的面板怪病不宜吃羊肉。可月兒肚子好餓呀,怎麼能抵擋這麼香味誘人的人間美味。遙想當年金磚明瓦的汴京宮,憑誰勸說她是不肯沾這些醒羶的吃烤肉。一次殿外大雪紛飛,九哥和環環姐姐溫酒大快朵頤的吃起烤鹿肉,九哥用梅子醬沾了一小塊兒鹿肉遞到月兒嘴裡,月兒卻任性的側頭吐在地上。
小太監銀鉤和寶簾嚥著口水為月兒烤著鮮羊肉,誘人的炊煙繚繞,月兒才體會到能有食物吃就是種快樂。
寶簾內疚的說:“偷東西來吃總不好吧?更何況還帶了華福帝姬去偷食物。”
銀鉤一翻怪眼理直氣壯的反駁說:“怕個鳥!大宋的江山還不是被金國偷竊掉了?咱家不過是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天月兒依舊隨在銀鉤寶簾去偷喂鷹的鮮肉,小心的為他們望風。銀鉤和寶簾得手後招呼月兒快跑,月兒卻被樹枝上鎖著的那隻白鷹吸引了。雪白的毛,雪白的爪,寶石般的眼睛泛著寒光。不知道為什麼,月兒並不怕它這兇猛的白鷹,反是一步步靠近它。月兒伸手小心的撫摸著白鷹光潔的羽毛,白鷹友好的用頭在她的小手上輕蹭。
“你餓了嗎?”月兒將偷來的羊肉遞給白鷹,那白鷹毫不客氣的叼在嘴裡仰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