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挑眉,不置可否。這本《論語》是大內本就藏有的書,他倒是從未想過這本書什麼時候就在宮裡了,如今月瑤一說他也覺得怕是前朝留下來的。
月瑤又拿起一卷《資治通鑑》,翻了幾下說:“這卷書新一些,是用的康熙三十二年的紙。”
皇帝默默一點頭,算是覺得她說對了。這部《資治通鑑》確實是三十二年新修的。
月瑤眼角餘光一撇,瞧見了一本翻得甚舊,連邊角都捲起來的佛經。心在她的胸口亂跳,她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那個人的囑託成還是不成,就在接下來的片刻之間了。
第206章
月瑤朝劉長卿使了個眼色; 劉長卿立刻配合地同皇帝說:“皇上,臣給您挽下袖子。”
當皇帝抬起胳膊; 又把視線轉移到他身上的時候; 月瑤裝作不經意地拿起了佛經翻了兩下之後說:“這一本佛經用的是前年二月產的撒金紙。”
皇帝正同劉長卿說話,聽見這句火速轉過頭來; 他見月瑤手上拿著那本佛經剛要斥責她; 聽見她說的“前年二月”,劍眉立時是緊緊地擰成一團。
“你說什麼?前年二月?”
月瑤捧著佛經道:“是。”
皇帝沉下聲問:“你確定?”
月瑤說:“這撒金紙是奴婢家有名的紙張之一,紙上點點金色皆是用磨得極細的金粉撒上去的,故名灑金紙。北邊貴人們在蘇州最愛它; 可前年二月裡奴婢的二叔被莫名地捲進了一樁官司,奴婢的爹爹不得已用家裡的金子去打點官老爺才讓我二叔平安脫身; 再要買金子銀錢家裡一時週轉不開所以撒金紙的金粉缺斤短兩,這批撒金紙上的金粉就比通常的少了許多。奴婢家做生意從不欺客,紙造完時,爹爹便將緣由告知前來買紙的客人,這批撒金紙賣的就比其他年份造的要便宜許多; 倒是有許多平日買不起的人買了不少去。蘇州府的織造大人也是知道的,織造大人說送進宮的撒金紙不能變; 所以織造大人後來給了我爹爹金子讓他重新一批送進宮; 那已經是三月裡的事了,所以只有前年二月的這一批紙才獨獨會這樣。”
皇帝突然厲聲對顧問行說:“把暢春園的撒金紙都拿來!有多少拿多少!”
顧問行一下子似是年輕了二十歲; 立刻是飛奔出去辦事。過了一刻鐘; 他領著兩個小太監回來; 每人手上都抱了一摞的撒金紙。
“皇上,暢春園的撒金紙都在這了。”
皇帝走到月瑤跟前一把抽走她手裡的佛經,他轉過身一張張翻看壘在桌上的撒金紙,並和手裡的佛經對比。皇帝細細對了有半盞茶的時間,果然如月瑤所說,除了手上的佛經,其餘撒金紙上的金粉明顯都要多上許多。皇帝臉上一時殺氣密佈。
“是誰做的……”
“皇上……”顧問行道,“聽說德主子的妹妹國公夫人手裡有些東西,在德主子去景山後,國公夫人本來是打算呈給皇上的,可是德主子不讓。”
“是什麼?”
“荷包,一個繡著萱草,一個繡著萱草和石榴。還有當年的兩張藥方。”
“若不是為了孝昭皇后慘死,奴才根本不願意侍奉您。”
皇帝突然想起那年他透過門縫看見她捧著荷包跪在綺佳的靈前,她在哭,她說:“我一直想一直想,一定要查到兇手的那日才能來見您,一年復一年,可如今直到她死了我才知道,原來您早知道是誰害了您,您卻早已經原諒了她,蓁蓁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我知道這是錯的,可是為了您我願意讓它錯下去。”
該問嗎?他真得很想問一問,可蓁蓁說過“永遠不要問”。
……
皇帝帶著顧問行踩著盤山的石階一步步往上走,他一邊走一邊在想事情,所以走得很慢。快走到壽皇殿前,他隱隱約約地聽見前方傳來一陣簫聲。那聲音在夜色中清麗卻又分外的淒涼。皇帝站在原處聽了一會兒簫聲才又繼續往前走,一直到走到壽皇殿的宮門外才停下。
顧問行利索地掏出鑰匙開啟門鎖。
“每日三次有人來送飯菜和兩桶水,奴才把永和宮那裡娘娘平日看的書都送了來,衣物棉被奴才也讓多畢隔三差五地添置。”
蓁蓁的族兄如今是內務府總管之一,顧問行自己揣摩了半日就悄悄和多畢透了底,將景山的事情託付給了他。
“娘娘換季咳嗽的老毛病沒好,這兩天都有送些清肺的梨湯給娘娘。”
皇帝點點頭,他拍了拍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