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這裡,鄭阿寶抬眼看了看聽得聚精會神的席向道和王魚家二人,臉上恢復了謙卑的表情,柔聲問:“我說的對嗎?”“對對對您可以去講道了,沒想到啊!”席向道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實在沒想到這個匪徒一樣的權貴竟然懂的這麼多。
鄭阿寶咧嘴一笑,搖了搖手說道:“大部分不是我說的,是浸信會的洛克牧師,也是咱們大理寺(最高法院)裡的一名美裔宋籍的大法官,他說的。皇帝經常聽他講道,也是朝廷司法大顧問,有一次在宮廷裡聽到他高談闊論,我就給死記硬背下來了,回去想想,真不錯。”
然後他一攤手,臉色憂傷的說道:“也就是說:潘近星事件裡,最大的關鍵是張其結。而且不是他這個人,是他的心靈我……我不是李醫生……我也許可以以威逼利誘,讓某人做我想要的事,但我對一個人的心靈無計可施。”“你寶少爺都想改弦易張重新補償潘近星了,老張肯定也會同意的吧?你和他講講啊,你們口才都這麼好。”王魚家想了想問道。
鄭阿寶搖頭嘆了口氣,指著王魚家說道:“還有個事,範林輝去京城找李醫生了,就是為了你和老張翻臉的事。李醫生已經給張其結回電報了,裡面內容是什麼也不需要說了,但是他把電報掖在褲兜裡,堅定不移的要趁著週日禮拜日違規召開教會投票,把你趕走,這可不是我唆使的啊。
而且去巴黎銀行舉報引起你封廠的也是他,我可不知道你有銀行貸款,即便知道,我不是擔保人,也無權朝銀行舉報。他自己幹勁太高了,把你當敵人,非要趕盡殺絕而後快了。這種情況下,即便他因為怕我,給了潘近星錢,他的心會服嗎?他還要下地獄。”
一席話說得王魚家瞠目結舌、啞口無言,旁邊的席向道低了頭,兩手握拳在胸前,閉眼小聲念道:“主啊,請你救救張弟兄吧……”看著兩人無言,鄭阿寶手一抬,彷佛在趕走什麼不起眼的飛蟲,以一種隨便但卻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王長老,我看你還不瞭解你的老夥計張其結。我說句大話,因為我是做生意的,像他這種基督徒,見過的太多了。他太好勝,太嚮往名利,在侍奉耶穌上,順風順水的時候他特別積極特別虔誠;一旦遇到神試煉他或者魔鬼試探他,立刻就被打回原型。
這不是我胡說,江西贛州貴格會牧師私募信徒的錢炒股,全部賠光,信徒平日受他教誨,以致於沒有打官司,直到宣教司介入,此事曝光;京城天主會一位神甫猥褻男童,也被逮進了監獄;桂林有個已經結婚的牧師還和信徒相愛,事發後,女孩自殺,他被當地人開槍打死……
連這些人都可能抵抗不住,張其結抵抗不住很正常,他看到權勢富貴眼睛都紅了,我太熟悉這種眼神了,簡直如熱切期望的學徒那樣,可是他好像不知道即便到了我這個階層,一樣遍地魔鬼淫慾,一樣痛苦,和他天天自嘲的‘縣城小財主’階層痛苦和煩惱在性質上是一樣的。
人是不可能透過靈魂外的什麼玩意得到持久快樂的。否則我都這麼成功了,我天天失眠幹嘛?以前我在製造局當學徒的時候,滿是老鼠跳蚤的豬圈一樣宿舍裡,我睡得和死豬一樣,太懷念了!”
說到這裡,鄭阿寶無力的問道:“我要說張其結這個人這十年太順,以致於沒有受過什麼災難試煉,所以沒有堅強的心志,他信的神其實不是耶穌,而是錢和官。你們說我說錯了嗎?願主寬恕我這樣說。”
席向道和王魚家表情凝重的互相看了一眼,但卻沒有說話:隨便在背後這樣議論一位弟兄是非常危險的,容易給自己招來罪,然而他們的眼神卻顯示自己同意鄭阿寶的看法。
“那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聽著您好像不打算幫潘近星這件事?”席向道問道,他都看出來鄭阿寶要的不是改正潘近星這件事,而是徹底和這件事切割掉。 鄭阿寶看著兩人,咬了咬牙,下了決心,說道:“張其結已經不適合再在自由黨裡了,他必須離開我黨在你們教會自己反省。我要給他這個挫折,他的位置我要交給你王長老,不管再花多少錢,我都要捧你上位,你要做我黨的光。”
這就是要摧毀張其結了,王席二人一起大驚失色,雖然知道張其結這麼瘋狂的跟隨鄭阿寶追求名利不對,但在心裡卻還是受不了他的沙灘城堡被鄭阿寶一腳踹碎。
“就算老張在潘近星這件事上做錯了,你也參與了,寶少爺。你應該和老張一起朝大家說明真相,一起悔改。把責任都推給張其結,沒有你這樣做的。”王魚家也急急的說道。“對啊!對啊,您這樣做,豈不是什麼罪都沒彌補,就光是老張競選失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