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麼給你……
可是……不行……
原先不能說,是怕他惱,怕他遷怒爹孃;如今,不想說,是太戀著他……她是他的丫頭,捧在手心裡,疼在心尖上,抱著她,他從來不知放手;親吻她,總會讓她迷失在他懷裡、在他溼溼的溫柔下,哪怕……就是次次承受針扎的痛,她也心甘情願……
說了,他一定會好好地供著她,養著她,像看著那樹上終究要枯落的葉子,一天一天,等著她萎去;那等待,若非親身體味,如何知道其中深陷絕望的恐懼與痛苦……
這苦,她已然給了爹爹、二孃,給了哥哥,他們都在數著日子;每次看到他們的眼睛,裡頭的疼惜能把她的心揉碎,她想說:我不怕,你們都不要怕……可是,沒有人聽……
可憐的老爹爹,此生最心疼的人就是孃親,卻是要看著她一天,一天,從美麗到枯萎;不能走路,不能抬頭,到最後連一聲“相公”都再喚不出……
孃親走後,爹爹帶著她天南海北,求醫問藥,受盡疾苦,可是不行……這畢竟是人間,哪有仙丹可求……
回到粼裡,爹爹便縱著她,想做什麼都行,孩子,只要你每天能高高興興的……從此,老爹爹更加沉迷戲中,再不肯抬頭,她知道,沒有人能有力氣重頭經歷那般的絕望……
哥哥想接過老爹爹的手,最後守著她,離開府裡那天,大雨滂沱,老爹爹第一次嚎啕大哭,那悲愴的老聲穿透了雨幕、天地,那一刻,莞初覺得,她已經死了,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葉先生,藥王世家,僅僅憑著睿祺的童言稚語就猜出了她的病,他為她填詞,教她詩書,陪她說話,悄悄地接了哥哥的手,卻從不曾說透,若為知己,當如是……
為著這些至親之人,她要高高興興地活著。兒時的執念,是她最後之想,嫁給那個早就知道她的病、能安穩陪她悄悄離去的人。誰曾想,老天真真捉弄,老天又如此厚待,竟然當真賜給她一個相公……
若是早知道會與他生了男女之情,她一定不會縱著她自己;若是早知道他的心如此之切,她一定不會與他回應;若是早知道自己深陷其中,第一次想飛蛾撲火,去毀了自己,第一次想拖著殘病之體,纏著他,天長地久,她一定不會嫁給他……
不能讓他知道,要好好兒地陪著他,待到最後,讓他以為是一場惡疾,她會轉眼就去……
蜷縮在他懷裡,她求得可憐兮兮,相公,我每天心裡只想著你,抱著,親親,不行麼?他說不行,光心裡有不行,我要身子,清水夫妻我不做!莞初想不明白,什麼清水夫妻,明明兩人每天都纏在一起,身上已然不剩什麼,哪個清水如此?可他就是不足夠。
後來,她實在沒轍了,只得惱了,說……你再這麼著,不如……咱們丟開手……
他一愣,氣得狠,咬牙切齒說好!
她哭了,他背過身去,躺了一會兒,就一小會兒,終究忍不得,轉身抱了她。她更逞了性子,直哭得他一身的滾燙慢慢冷去,哭得他心煩、心亂,說好了好,我捨不得,行不行?不要就不要,從此就做清水夫妻,我若忍不得,夜裡就在私宅住,如何?
當時莞初哭得亂糟糟,眼睛痛,心也痛,抱著他只知點頭,想著只要他不再想著那個,她什麼都能應……
誰曾想……他就是騙人!!什麼捨不得,哪裡捨不得?把她放回來,他再不登門!三天了,原先她還沒開始想他,他就先忍不得了,急急地往回趕;可這一回,她想了他這麼多,想見他,想抱著,他竟是不露面……
這還不是丟開手了?這還不是不要她了?他說男人根本就忍不得,他應下她,是不是敷衍她?是不是打發她走了,就,就再有了旁的女人……
想起那楚楚冬日的千落,莞初終是忍不住,淚珠撲簌簌地掉,用力踹著眼前的被垛子,“混賬!混賬!我再也不見你,再也不看你,你若還想抱,是再不能了!”
……
一夜枯坐,待到天朦朦地透出陰雲,抱著他的枕頭,她睡著了,溼溼的淚痕掛在夢裡,抽抽泣泣……
“姑娘,時候不早了,起吧?”
不知過了多久,綿月在耳邊輕聲喚,莞初聽到,卻是不想睜眼。外頭的雨聲小了,有了人聲、腳步聲,帳外飄來熱熱的粥味,昨晚她就沒吃晚飯,此刻聞著好是香甜,肚子也咕咕叫,可是哭了一夜,渾身沒力氣,賭氣道,“我不想起!”
“起來,吃了飯再睡。”
帳外忽地傳來一個聲音,莞初一激靈!一把掀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