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三個兒子,又有了兩房嫡孫,一家子小心翼翼,齊天睿更是在週歲宴的時候才對外放了喜帖,打小兒雖說頑劣異常,卻是極少染病,平平安安長到大,從此老太太越發篤信。
不許聲張,這正中齊天睿的下懷。若是外頭都知道他媳婦有了身孕,這來來往往的多要賀喜,難免露餡。更為了安置秀筠和莞初,私宅裡的下人齊天睿都親自過了一遍,但凡有些許猶豫使不得的就給了遣散銀子辭退,府裡帶去的也只有艾葉兒和巧菱。唯一煩難的就是近鄰葉從夕,齊天睿合計來合計去決定暫時瞞下,畢竟,這一住近水樓臺,這兩個人定是要見面,何必非說出個假孕之事來惹是非?待到孩子平安降生,到時候再與義兄交代,只是代養,想來他該不會過於責怪,且以葉從夕的為人,甚知尊重,又極少花心思於這繁瑣俗事,只要莞初平安,他絕不會刨根問底。
待到一切安排妥當,辭別府中各院,又是一番反反覆覆的囑咐,待到兩輛雙架的馬車載著一行人出了門,已是到了後半晌。
私宅座在環島之上,統共就三戶人家:一戶是藥王葉家,一戶常年不見人,齊府的馬車來到,下人們趕緊出來迎了進去,一時半刻的,便悄無聲息。
三進的院落,齊天睿的臥房與書房在正中堂,後園的幾套屋子,一個拆了隔板做了個大浴湯池,常年引著熱泉;另幾個屋子都用香料燻烤,珍存著齊天睿的這些年的積攢,捨不得兌賣的古玩字畫,只留著自己賞玩。因著後園臨湖,甚是清靜,又離前廳遠不會隨意撞見什麼人,選定其中兩間廂房,騰出來收拾了安置下秀筠。
一應物件都是新置辦的,說起來也不過是兩日之內的事,卻是拾掇得十分舒適雅緻,連房中的帳簾子都是齊天睿吩咐的花色,用的是秀筠原先養在親孃身邊時的碎瓣櫻花帳;廚房裡頭這幾日的選單子他也親自過目,一個人慣了,忽地帶了一大家子人,確實有些忙亂,可齊天睿向來是個八隻腳走路的螃蟹,事事理得清。
安置住下,齊天睿又撩袍子坐在了秀筠床邊。
昨兒夜裡聽丫頭說回府前在知會孩子將來的收養之策時,曾先試探著問過她有何打算。不能墮胎之事幾是將這柔弱的女孩兒逼上絕路,豈知這死過一次,人雖悽然絕望,倒似橫下了一條心,說生養下來,求哥哥嫂子知會府裡只說她染病死了,自會帶了孩子隱姓埋名遠遠去過,絕不會辱沒齊府的門庭。齊天睿聽著這點子擔當搏了命似的,更覺心痛,口中斥道,她一個人過?活得下去麼?!莞初聽著也是為難,說那自然得倚靠哥哥了,你說是不是相公?齊天睿沒應,莞初瞧著那臉色紅帳子裡都發青,屏了半天忍不住小聲問:相公,你後悔了?齊天睿瞪了她一眼:你巴不得我後悔吧?
既是能就和著他們把這出戏在府裡演圓滿,秀筠必是已然應允把孩子託養給他,齊天睿並未問莞初是如何將人說服,此刻坐在床邊看著她,還是小時候那嬌娃娃的模樣,卻是悽苦凋零,傷心欲絕。兄妹二人自多年前分離再未如此親近,隔了一層府門,又隔著東西兩院,這一回生死之難沒想到這份親近竟還似當初,看著她便覺心疼,心裡將那外頭的男人早已千刀萬剮,卻不肯一巴掌打在小妹身上。齊天睿沉聲寬解,只道這宅子裡都是極可靠的人,絕不會半個字走漏風聲,你只管好生將養,凡事有哥哥在。秀筠雖是依然羞恥得難以啟口,臉色卻是比幾日來的擔驚受怕強了許多,哥哥的後宅,實在是隱秘又安生,這份倚賴再無旁處可及,終是在他面前輕輕點頭,道:往後我只賴著哥哥了。
這一句不知是怎樣戳了他的軟肋,莞初在一旁瞧著,竟覺他眼裡頭軟柔得人心顫,不覺看得有些怔,想起很多年前柳樹下的河邊,像是也曾見過他這樣,悄悄驚訝,其實哥哥長大了也沒有變得多壞,還是有些情義呢……
安撫完小妹已將近傍晚,齊天睿吩咐下廚房,又安置管家幾句,便匆匆出門往櫃上去。想來這幾日忙家裡的事耽擱了照應生意,莞初瞧他遠遠去了,心裡卻有些洩氣,進了這個宅子的門,她再不必裝著,那些隨車來的補品、暖褥,一應尊貴的照應都立刻挪給了秀筠,自己只帶了一個小箱籠匆匆塞了幾件衣裳,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把自己和這小箱籠安置一個地方,秀筠這房裡倒另添了一張榻,可那瞧著就是給貼身服侍的巧菱預備的,自己的屋子在哪兒呢……
“二奶奶,”
莞初正一個人站著納悶兒,身旁傳來一個溫和沉穩的聲音,扭頭看,正是這私宅的管家傅廣俯首行禮。他將才說這一宅子的人都極可靠,那這總管之人定是最得支應的心腹,因此莞初忙正了身子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