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出來。
再三考慮,她還是決定想法子出去避一避。
外面已經鬧得人仰馬翻,太后喚了幾聲,久久不見自己的貼身侍女進來,忍不住嘆了口氣,只得自行換好衣衫出去。
花團錦簇的除夕宴會如今只剩個爛攤子,偶爾竄過的人影,也分不清是人是畜,太后在宮中住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如此找不著北。
正匆忙下了臺階,忽有個貌不驚人的太監前來攙扶她。
“亂臣賊子是自西北門而來,太后隨奴才這邊走。”
見這身打扮,便知是宮裡人,她不疑有他,當下便跟著走了。
那太監果然很盡職,一路帶她避開人群,專挑僻靜地方而行。
到底是患難才能見衷心,在生死關頭,她對這素未謀面的內侍很是感激,於是抽空問道:“你是伺候哪一位嬪妃的?”
對方依言回答:“奴才就是個在膳房當差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太后頗為欣慰,仍拍了拍他的手,點頭道:“你很好,等熬過這一關,往後我不會虧待你。”
他好似對此並不在意,應答得漫不經心只是專注地觀察周圍,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歇腳的地方。
皇宮中的井有很多,無論是哪一口,乍一看去都不起眼。
“您先在這坐會兒。”太監扶她坐下,約摸也是走累了,太后頷了頷首,靠在井邊喘氣。
離那些殺戮和火光遠了,她此刻的心緒也漸漸不那麼慌張,拿帕子擦去一腦門的汗,開始盤算出了宮後該到何處暫避風頭。
太后的孃家人在朝中還是舉足輕重的,那邊倒是可以先住上一陣,等朝中穩定下來,再由自己的幾位兄長上幾道摺子讓皇帝請自己回宮也不遲。
畢竟歷朝歷代沒有過把太后丟在宮外不管的道理,哪怕沈懌再狂妄,也不至於如此不受禮法。
在她兀自計劃之時,身後的太監一直沉默而立,靜靜的注視著。
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太后扇了扇熱氣,叫了聲福子,“有些渴了,打點水來吧。”
他依言上前一步,眼瞼低垂,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滿以為逃出生天,而一臉從容的老婦人,面無表情地伸出手。
太后原以為他是打算搖軲轆汲水,並未放在心上,卻怎麼也沒料到那雙手緩緩越過了井繩,毫無猶豫地搭在她肩頭。
猛地一用力,整個人便好似紙片輕飄飄往下墜。
噗通一聲。
因為是頭朝下,連呼叫也不曾聽見。
崔福玉搬起一旁的石板,把井口堵得嚴嚴實實。
隱約能聞得其中撲騰的水花響,他冷漠地站在外面,淡淡道:“您自便。”
十多年前,她命人將淳貴妃推入井裡,十多年後,自己也死於井內,就像一個輪迴,總算是有始有終。
*
紫禁城的夜風颳了多久,這場政變就持續了多久。
把整個皇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龜縮在殼裡的隆安皇帝,他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帶著幾個不成氣候的心腹,趁夜逃離了禁宮。
沈冽聽完手下人的稟報,顰眉若有所思:“照這麼看,沈皓應該是準備靠青銅麟翻盤,這東西里說不定有什麼地圖或是路線。”
“跑不了多遠的,現在追還來得及。”
起初還嚷著不要拉自己造反的晏指揮使,在經歷了一晚上的酣戰後,居然比誰都積極,當下點了一隊人馬打算出城攔截。
“是我太大意了。”書辭站在一旁,無不遺憾地輕嘆,“若不帶玉佩出來,也許就沒這麼多曲折了……”
沈懌伸手輕輕攬她,“不要緊的,別自責。”
“四哥說得是。”沈冽溫言安慰,“而且就算你不帶在身上,他也會想辦法拿到。好在我們如今已佔了大半優勢,這些細枝末節,不用太過介懷。”
書辭聞言輕點頭,抬起眼,朝他淡淡笑了一下。
明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表情,不知為何,沈懌卻覺得她好似十分疲憊,面容間盡是倦色,一張臉白得極不正常。
他不自覺擰起眉:“是不是困了?”
書辭仍搖了搖頭,帶了幾分倦然地看著他:“我們能回家了麼?”
“好。”沈懌抬手給她撫平額間的散發,柔聲道,“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混戰了一夜的皇城,雪地裡堆滿了屍首,宮殿外血流成河,正有人提著水桶一遍一遍沖洗著臺階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