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仍舊跪著不肯起身,恭謹地俯身叩首,垂淚道:“裴姑娘,奴婢知道不該隨意過來打擾您休息,可是……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只求姑娘慈悲,幫一幫奴婢吧。”
早在盛王未出宮外居之前,碧落就是他身邊最受寵信的侍女,一應吃穿用度皆與其他下人不同,在旁人眼中早已如半個主子一般。然而,此時的她只穿著一套半舊的青布衣裙,頭髮也只是用一根木簪簡單綰起,並未戴任何首飾,一身裝束樸素無華,姿態又如此謙卑,看起來倒像是府裡最低等的粗使丫鬟。見她落魄至此,紫芝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忙俯身攙她起來,和言道:“姑娘切莫行此大禮。如果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請姑娘直說便是。”
“多謝裴姑娘!”碧落大喜,然而起身時卻有兩行清淚從眼角撲簌簌地滴落,悽然一笑道,“奴婢的事情……想必裴姑娘也聽說了吧?身為婢女,生死榮辱全繫於主人一念之間,好在殿下仁善,儘管怪奴婢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卻並沒有施加什麼刑罰,只是下令逐奴婢出府。奴婢感念殿下恩德,只是……”
紫芝目露憐惜之意,頷首道:“在風泉山莊的時候,我就聽說殿下因為碧雯姑娘的事要逐你出去,那……你現在怎麼還留在這裡呢?”
“奴婢身無所長,也沒有父母親人可以依傍,離開這裡還能去哪兒呢?”碧落苦笑著搖了搖頭,聲音微微有些哽咽,“多虧馬總管好心通融,奴婢……奴婢這才能在府中多留幾日,暫時有個棲身之處,不至於流落街頭。裴姑娘,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才斗膽來求一求您,能不能替我在殿下面前說說情,讓我留下來?奴婢自知有錯,願意領受任何責罰,只求殿下別趕我出去。”
“這……”紫芝頗有些為難,卻又不忍心一口回絕,只得斟酌著言辭委婉道,“碧落姑娘,你也是知道的……論身份,我只是太華公主身邊一個小小的宮女,如今能住在這裡調養身體已經是殿下莫大的恩典,這府裡的事,我又怎敢輕易插手呢?”
“裴姑娘,你也曾在宮中做過事,自然知道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苦處。”見她態度似有鬆動之意,碧落忙又屈膝跪了下來,竭力放低姿態,拉著她的裙角悽然道,“姑娘雖是宮女,可這盛王府裡誰不知道殿下對姑娘青眼有加,只要姑娘肯開口替我說一句話,殿下又怎會拂了您的面子?奴婢自知有罪,不敢奢求還能像以前那樣得到殿下的寵信,只要能留在殿下身邊做一個伺候灑掃的粗使丫頭,奴婢就心滿意足了。裴姑娘,奴婢求求您了。”
想到自己五年來在宮中為奴為婢的艱辛,紫芝心頭一酸,不禁對她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拒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於是答應道:“那好吧,等殿下回來,我先試著替你說一說,至於結果怎樣……”
“多謝裴姑娘……奴婢謝裴姑娘大恩!”碧落喜不自勝,恭恭敬敬地叩首再拜後才肯站起,又低垂著頭後退十餘步,這才轉身出了庭院的月洞門,姿態恭謹之極。然而,就在她轉身的剎那,那一雙含淚的眸子裡卻依稀閃過一抹異樣的幽光,鋒銳而冰冷,讓人見了便不禁心生寒意。
紫芝並未察覺到她的異樣,待她走後,只是獨自站在垂滿藤蘿的月洞門前,目光悠悠地落在遠方。侍女阿芊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邊,笑嘻嘻地說:“裴姑娘,讓我猜一猜你現在正在想什麼?”
這些天兩個小姑娘相處得極為融洽,所以阿芊也敢與這位新主人信口說笑。紫芝笑著睨了她一眼,道:“阿芊,你又要胡說什麼?”
“我猜呀,姑娘是在想——”阿芊故意拖長了聲音,捂著嘴咯咯笑著,學著紫芝的樣子輕聲嘀咕,“盛王殿下,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人家自己一個人悶在家裡,真的好無聊呢……”
“哎呀,誰讓你亂講?”紫芝頓時羞紅了臉,攥緊小拳頭作勢要打她,“不許說了,不許說了!”
阿芊卻不怕,一邊笑著躲開,一邊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姑娘彆著急,這才剛過晌午,宮裡的宴席只怕得等到黃昏時分才能散呢。殿下若是知道姑娘這麼想念他,肯定高興極了,等殿下一回來,奴婢就替姑娘告訴他,說不定還能討到賞賜呢!”
“誰說我想他了?”紫芝紅著臉不肯承認,頓足嗔道,“阿芊,你若敢在他面前胡說,我……我就不理你了!”
阿芊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又走回到她身邊,微微肅容,有些猶豫地開口:“裴姑娘,依奴婢看……碧落姐姐的事你還是不要管了吧。”
“嗯?為什麼?”紫芝頗為不解。
“碧落姐姐本來人緣很好的,可是如今出了